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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三十一 列传第五十六_新唐书_在线二十五史查询


卷一百三十一 列传第五十六

◎宗室宰相
李适之,恒山愍王孙也,始名昌。神龙初,擢左卫郎将。开元中,迁累通州
刺史,以办治闻。按察使韩朝宗言诸朝,擢秦州都督。徙陕州刺史、河南尹。其
政不苛细,为下所便。玄宗患谷、洛岁暴耗徭力,诏适之以禁钱作三大防,曰上
阳、积翠、月陂,自是水不能患。刻石著功,诏永王璘书,皇太子瑛署额。进御
史大夫。二十七年,兼幽州长史,知节度事。适之以祖被废,而父象见逐武后时,
葬有阙,至是丐陪瘗昭陵阙中,诏可。褒册典物,焜照都邑,行道为咨叹。迁刑
部尚书。适之喜宾客,饮酒至斗余不乱。夜宴娱,昼决事,案无留辞。
天宝元年,代牛仙客为左相,累封清和县公。尝与李林甫争权不协,林甫阴
贼,即好谓适之曰:“华山生金,采之可以富国,顾上未之知。”适之性疏,信
其言,他日从容为帝道之。帝喜以问林甫,对曰:“臣知之旧矣,顾华山陛下本
命,王气之舍,不可以穿治,故不敢闻。”帝以林甫为爱己,而薄适之不亲。于
是,皇甫惟明、韦坚、裴宽、韩朝宗皆适之厚善,悉为林甫所构得罪。适之惧不
自安,乃上宰政求散职,以太子少保罢,欣然自以为免祸。俄坐韦坚累,贬宜春
太守。会御史罗希奭阴被诏杀坚等贬所,州且震恐,及过宜春,适之惧,仰药自
杀。
李岘,吴王恪孙也。折节下士,长吏治。天宝时,累迁京兆尹。玄宗岁幸温
汤,甸内巧供亿以媚上,岘独无所献,帝异之。杨国忠使客骞昂、何盈擿安禄山
阴事,讽京兆捕其第,得安岱、李方来等与禄山反状,缢杀之。禄山怒,上书自
言,帝惧变,出岘为零陵太守。岘为政得人心,时京师米翔贵,百姓乃相与谣曰:
“欲粟贱,追李岘。”寻徙长沙。永王为江陵大都督,假岘为长史。至德初,肃
宗召之,拜扶风太守,兼御史大夫。明年,擢京兆尹,封梁国公。
乾元二年,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于是吕諲、李揆、第五琦同辅政,
而岘位望最旧,事多独决,諲等不平。李辅国用权,制诏或不出中书,百司莫敢
覆。岘顿首帝前,极言其恶,帝悟,稍加检制,辅国由是让行军司马,然深衔岘。
凤翔七马坊押官盗掠人,天兴令谢夷甫杀之。辅国讽其妻使诉枉,诏监察御史孙
蓥鞫之,直夷甫。其妻又诉,诏御史中丞崔伯阳、刑部侍郎李晔、大理卿权献为
三司讯之,无异辞。妻不承,辅国助之,乃令侍御史毛若虚覆按。若虚委罪夷甫,
言御史用法不端,伯阳怒,欲质让,若虚驰入自归帝,帝留若虚帘中,顷,伯阳
等至,劾若虚傅中人失有罪,帝怒叱之,贬伯阳高要尉、权献杜阳尉,逐李晔岭
南,流蓥播州。岘谓责太重,入言于帝曰:“若虚希旨用刑,乱国法。陛下信为
重轻,示无御史台。”帝怒,李揆不敢争,乃出岘为蜀州刺史。时右散骑常侍韩
择木入对,帝曰:“岘欲专权耶?乃云任毛若虚示无御史台。朕今出之,尚恨法
太宽。”择木曰:“岘言直,不敢专权。陛下宽之,祗益盛德耳。”
代宗立,改荆南节度,知江淮选补使。入为礼部尚书兼宗正卿。乘舆在陕,
由商山走帝所。还京,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故事,政事堂不接客。
自元载为相,中人传诏者引升堂,置榻待之。岘至,即敕吏撤榻。又奏常参官举
才任谏官、宪官者,无限员。不逾月,为要近谮短,遂失恩,罢为太子詹事。迁
吏部尚书,复知江淮选,改检校兵部尚书兼衢州刺史。卒,年五十八。
初,东京平,陈希烈等数百人待罪,议者将悉抵死,帝意亦欲惩天下,故崔
器等附致深文。岘时为三司,独曰:“法有首有从,情有重有轻,若一切论死,
非陛下与天下惟新意。且羯胡乱常,谁不凌污,衣冠奔亡,各顾其生,可尽责邪?
陛下之新戚勋旧子若孙,一日皆血铁砧,尚为仁恕哉?《书》称‘歼厥渠魁,胁
从罔治’。况河北残孽劫服官吏,其人尚多,今不开自新之路而尽诛之,是坚叛
者心,使为贼致死。困兽犹斗,况数万人乎?”于是,器与吕諲皆龊龊文吏,操
常议,不及大体,尚腾颊固争,数日乃见听。衣冠蒙更生,贼亦不能使人归怨天
子,岘力也。
岘兄峘、峄。峘从上皇,岘翊戴肃宗,以勋力相高,同时为御史大夫,
俱判台事,又合制封公,而峄为户部侍郎、银青光禄大夫,同居长兴里第,门列
三戟。
李勉,字玄卿,郑惠王元懿曾孙。父择言,累为州刺史,封安德郡公,以吏
治称。张嘉贞为益州都督,性简贵,接部刺史倨甚,择言守汉州,独引同榻坐,
讲绎政事,名重当时。
勉少喜学,内沉雅,外清整。始调开封尉,汴州水陆一都会,俗厖错,号难
治,勉摧奸决隐为有名。从肃宗于灵武,擢监察御史。时武臣崛兴,无法度,大
将管崇嗣背阙坐,笑语哗纵,勉劾不恭,帝叹曰:“吾有勉,乃知朝廷之尊!”
迁司膳员外郎。关东献俘百,将即死,有叹者,勉过问,曰:“被胁而官,非敢
反。”勉入见帝曰:“寇乱之汙半天下,其欲澡心自归无繇。如尽杀之,是驱以
助贼也。”帝驰骑完宥,后归者日至。
累为河东王思礼、朔方河东都统李国贞行军司马,进梁州刺史。勉假王晬南
郑令,晬为权幸所诬,诏诛之。勉曰:“方藉牧宰为人父母,岂以谗杀郎吏乎?”
即拘晬,为请得免。晬后以推择为龙门令,果有名。
羌、浑、奴剌寇州,勉不能守,召为大理少卿。然天子素重其正,擢太常少
卿,欲遂柄用。而李辅国讽使下己,勉不肯,乃出为汾州刺史。历河南尹,徙江
西观察使。厉兵睦邻,平贼屯。部人父病,为蛊求厌者,以木偶署勉名埋之,掘
治验服,勉曰:“是为其父,则孝也。”纵不诛。入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鱼朝
恩领国子监,威宠震赫,前尹黎干谄事之,须其入,敕吏治数百人具以饷。至是
吏请,勉不从,曰:“吾候太学,彼当见享,军容幸过府,则脩具。”朝恩衔之,
亦不复至太学。
寻拜岭南节度使。番禺贼冯崇道、桂叛将朱济时等负险为乱,残十余州,勉
遣将李观率容州刺史王翃讨斩之,五岭平。西南夷舶岁至才四五,讥视苛谨。勉
既廉洁,又不暴征,明年至者乃四十余柁。居官久,未尝抆饰器用车服。后召
归,至石门,尽搜家人所蓄犀珍投江中。时人谓可继宋璟、卢奂、李朝隐;部人
叩阙请立碑颂德,代宗许之。进工部尚书,封汧国公。
滑亳节度使令狐彰且死,表勉为代,从之。勉居镇且八年,以旧德方重,不
威而治,东诸帅暴桀者皆尊惮之。田神玉死,诏勉节度汴宋,未行,汴将李灵耀
反,魏将田悦以兵来,叩汴而屯,勉与李忠臣、马燧合讨之。淮西军据汴北,河
阳军壁其东,大将杜如江、尹伯良与悦战匡城,不胜。徙垒与灵耀合,忠臣将军
李重倩夜攻其营,与河阳军合譟,贼不阵溃,悦走河北,灵耀奔韦城,为如江
所禽,勉缚以献,斩阙下。既而忠臣专汴,故勉还滑台。明年,忠臣为麾下所逐,
复诏勉移治汴。德宗立,就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俄为汴宋、滑亳、河阳等道都
统。
建中四年,李希烈围襄城,诏勉出兵救之,帝又遣神策将刘德信以兵三千援
接。勉奏言:“贼以精兵攻襄城,而许必虚,令兵直捣许,则襄围解。”不待报,
使其将唐汉臣与德信袭许,未至数十里,有诏诘让,二将惧而还,次扈涧,不设
备,为贼所乘,杀伤什五,辎械尽亡。汉臣走汴,德信走汝。勉惧东都危,复遣
兵四千往戍,贼断其后不得归。于是希烈自将攻勉,勉气索,婴守累月,援莫至,
裒兵万人溃围出,东保睢阳。
兴元元年,勉固让都统,以检校司徒平章事召。既见帝,素服待罪,诏不许,
勉内愧,取充位而已,不敢有所与。贞元初,帝起卢杞为刺史,袁高还诏不得下。
帝问勉曰:“众谓卢杞奸邪,朕顾不知,谓何?”勉曰:“天下皆知,而陛下独
不知,此所以为奸邪也。”时韪其对,然自是益见疏。居相二岁,辞位,以太子
太师罢。卒,年七十二,赠太傅,谥曰贞简。
勉少贫狭,客梁、宋,与诸生共逆旅,诸生疾且死,出白金曰:“左右无知
者,幸君以此为我葬,余则君自取之。”勉许诺,既葬,密置余金棺下。后其家
谒勉,共启墓出金付之。位将相,所得奉赐,悉遗亲党,身没,无赢藏。其在朝
廷,鲠亮廉介,为宗臣表。礼贤下士有终始,尝引李巡、张参在幕府,后二人卒,
至宴饮,仍设虚位沃馈之。遣戍兵,常视其资粮,春秋存问家室,故能得人死力。
善鼓琴,有所自制,天下宝之,乐家传《响泉》、《韵磬》,勉所爱者。
李夷简,字易之,郑惠王元懿四世孙。以宗室子始补郑丞。德宗幸奉天,朱
泚外示迎天子,遣使东出关至华,候吏李翼不敢问。夷简谓曰:“泚必反。向发
幽、陇兵五千救襄城,乃贼旧部,是将追还耳。上越在外,召天下兵未至,若凶
狡还西,助泚送死,危祸也。请验之。”翼驰及潼关,东得召符,白于关大将骆
元光,乃斩贼使,收伪符,献行在。诏即拜元光华州刺史。元光掠功,故无知者。
夷简弃官去,擢进士第,中拔萃科,调蓝田尉。迁监察御史。坐小累,下迁
虔州司户参军。九岁,复为殿中侍御史。元和时,至御史中丞。京兆尹杨凭性骜
侻,始为江南观察使,冒没于财。夷简为属刺史,不为恁所礼。至是发其贪,
凭贬临贺尉,夷简赐金紫,以户部侍郎判度支。
俄检校礼部尚书、山南东道节度使。初,贞元时,取江西兵五百戍襄阳,制
蔡右胁,仰给度支,后亡死略尽,而岁取赀不置。夷简曰:“迹空文,苟军兴,
可乎?”奏罢之。阅三岁,徙帅剑南西川。巂州刺史王颙积奸赃,属蛮怒,畔去。
夷简逐颙,占檄谕祸福,蛮落复平。始,韦皋作奉圣乐,于頔作《顺圣乐》,常
奏之军中,夷简辄废去,谓礼乐非诸侯可擅制,语其属曰:“我欲盖前人非,以
诒戒后来。”
十三年,召为御史大夫,进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师道方叛,裴
度当国,帝倚以平贼,夷简自谓才不能有以过度,乃求外迁,以检校尚书左仆射
平章事为淮南节度使。
穆宗立,有司方议庙号,夷简建言:“王者祖有功,宗有德。大行皇帝有武
功,朝宜称祖。”诏公卿礼官议,不合,止。久之,请老,朝廷谓夷简齿力可任,
不听,以右仆射召,辞不拜,复以检校左仆射兼太子少师,分司东都。明年卒,
年六十七,赠太子太保。
夷简致位显处,以直自闲,未尝苟辞气悦人。历三镇,家无产赀。病不迎医,
将终,戒毋厚葬,毋事浮屠,无碑神道,惟识墓则已。世谓行己能有终始者。
李程,字表臣,襄邑恭王神符五世孙也。擢进士宏辞,赋《日五色》,造语
警拔,士流推之。调蓝田尉,县有滞狱十年,程单言辄判。京兆状最,迁监察御
史。召为翰林学士,再迁司勋员外郎,爵渭源县男。德宗季秋出畋,有寒色,顾
左右曰:“九月犹衫,二月而袍,不为顺时。朕欲改月,谓何?”左右称善,程
独曰:“玄宗著《月令》,十月始裘,不可改。”帝矍然止。学士入署,常视日
影为候,程性懒,日过八砖乃至,时号“八砖学士”。
元和三年,出为随州刺史,以能政赐金紫服。李夷简镇西川,辟成都少尹。
以兵部郎中入知制诰。韩弘为都统,命程宣慰汴州。历御史中丞、鄂岳观察使,
还为吏部侍郎。
敬宗初,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帝冲逸,好宫室畋猎,功用奢广。程谏
曰:“先王以俭德化天下,陛下方谅阴,未宜兴作,愿回所费奉园陵。”帝嘉纳。
又请置侍讲学士,选名臣备访问。加中书侍郎,进彭原郡公。宝历二年,检校吏
部尚书、同平章事,为河东节度使。徙河中。召拜尚书左仆射。俄检校司空,领
宣武、山南东道节度。再为仆射。先是,元和、长庆时,仆射视事,百官皆贺,
四品以下官答拜。大和四年,诏不答拜。王涯。窦易直行之自如,程循其故,不
自安,言诸朝。御史中丞李汉谓不答拜于礼太重,文宗不许,听用大和诏书。议
者不善也。
程为人辩给多智,然简侻无仪检,虽在华密,而无重望。最为帝所遇,尝
曰:“高飞之翮,长者在前。卿朝廷羽翮也。”武宗立,为东都留守。卒,年七
十七,赠太保,谥曰缪。
子廓,第进士,累迁刑部侍郎。大中中,拜武宁节度使,不能治军。补阙郑
鲁奏言:“新麦未登,徐必乱。”既而果逐廓,乃擢鲁起居舍人。
李石,字中玉,襄邑恭王神符五世孙。元和中,擢进士第,辟李听幕府,从
历四镇,有材略,为吏精明。听每征伐,必留石主后务。大和中,为行军司马。
听以兵北渡河,令石入奏,占对华敏,文宗异之。府罢,擢工部郎中,判盐铁案。
令孤楚节度河东,引为副使。入迁给事中,累进户部侍郎,判度支。
帝恶李宗闵等以党相排,背公害政,凡旧臣皆疑不用,取后出孤立者,欲惩
刈之,故李训等至宰相。训诛死,乃擢石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领度支。
石器雄远,当轴秉权亡所挠。
方是时,宦寺气盛,陵暴朝廷,每对延英,而仇士良等往往斥训以折大臣,
石徐谓曰:“乱京师者训、注也,然其进,孰为之先?”士良等惭缩不得对,气
益夺,搢绅赖以为强。它日紫宸殿,宰相进及陛,帝喟而叹,石进曰:“陛下之
叹,臣固未谕,敢问所从。”帝曰:“朕叹治之难也。且朕即位十年,不能得治
本。故前发有疾,今兹震扰,皆自取之。夫托亿兆之上,不能以美利及百姓,焉
得久无事乎?”石曰:“陛下罪己当然,然责治太早,虽十年孜孜养德,适成尔。
天下治不治,要自今观之。且人之气志,虽贤圣犹有优劣,故仲尼称:‘三十而
立,四十不惑。’陛下春秋少,非起人间也,而知人情伪。今自视何如即位时?”
帝曰:“有间矣。”石曰:“古之圣贤,必观书以考察往行,然后成治功。陛下
积十年,盛德日新,然向所以疾戾震惊者,天其固陛下之志乎!诚务修将来之政,
视太宗致升平之期,犹不为晚。”帝曰:“行之得至乎?”石曰:“今四海夷一,
唯登拔才良,使小大各任其职,爱人节用,国有余力,下不加赋,太平之术也。”
于时大臣新族死,岁苦寒,外情不安。帝曰:“人心未舒何也?”石曰:“
刑杀太甚,则致阴沴。比郑注多募风翔兵,至今诛索不已,臣恐缘以生变,请下
诏慰安之。”帝曰:“善。”又问:“奈何致太平之难?”郑覃曰:“欲天下治,
莫若恤人。”石即赞曰:“恤之得术,尚何太平之难?陛下节用度,去冗食,簿
最不得措其奸,则百司治。百司治,天下安矣。”帝戚然曰:“我思贞观、开元
时以视今日,即气拂吾膺。”石曰:“治道本于上,而下罔敢不率。”帝曰:“
不然。张元昌为左街副使,而用金唾壶,比坐事诛之。吾闻禁中有金乌锦袍二,
昔玄宗幸温泉,与杨贵妃衣之,今富人时时有之。”石曰:“毛玠以清德为魏尚
书,而人不敢鲜衣美食,况天子独不可为法乎?”
是时,宰相吏卒因内变多死,诏江西、湖南索募直助召士力。石建言:“宰
相左右天子教化,若徇正忘私,宗庙神灵,犹当佑之,虽有盗,无害也。有如挟
奸自欺,植权党,害正直,虽加之防,鬼得以诛。无所事于召募,请直以金吾为
卫。”帝尝顾郑覃曰:“覃老矣,当无妄,试谕我犹汉何等主?”覃曰:“陛下
文、宣主也。”帝曰:“渠敢望是!”石欲强帝志使不怠,因曰:“陛下之问而
覃之对,臣皆以为非。颜回匹夫耳,自比于舜。陛下有四海,春秋富,当观得失
于前,日引月长,以齐尧、舜,奈何比文、宣而又自以为不及。惟陛下开肆厥志,
不以文、宣自安,则大业济矣。”
中人自边还,走马入金光门,道路妄言兵且至,京师哗走尘起,百官或袜
而骑,台省吏稍稍遁去。郑覃将出,石曰:“事未可知,宜坐须其定。宰相走,
则乱矣。若变出不虞,逃将安适?人之所瞻,不可忽也。”益治簿书,沛然如平
时。里闾群无赖望南阙,阴持兵俟变。金吾大将军陈君赏率众立望仙门,内使趣
阖门,君赏不从,日入乃止。当是时,非石镇静、君赏有谋,几乱。
开成赦令:赐京畿一岁租;停方镇正、至、端午三岁献,以其直代百姓配缗;
天下非药物茗果,它贡悉禁;又罢宣索、营造。帝曰:“朕务其实,不欲事空文。”
石以异时诏令,天子多自逾之,因请“内置赦令一通,以时省览。临遣十道黜陟
使,敕以政治根本,使与长吏奉行之,乃尽病利。”
俄进中书侍郎。帝尝曰:“朕观晋君臣以夷旷致倾覆,当时卿大夫过邪?”
石曰:“然。古诗有之:‘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畏不逢也;‘昼短苦夜
长’,暗时多也;‘何不秉烛游’,劝之照也。臣愿捐躯命济国家,惟陛下鉴照
不惑,则安人强国其庶乎?”又言:“致治之道在得人。德宗多猜贰,仕进之涂
塞,奏请辄报罢,东省闭闼累月,南台惟一御史。故两河诸侯竞引豪英,士之喜
利者多趋之,用为谋主,故藩镇日横,天子为旰食。元和间进用日广,陛下嗣位,
惟贤是咨,士皆在朝廷。彼疆宇甲兵如故,而低摧顺屈者,士不之助也。”帝曰:
“天下之势犹持衡然,此首重则彼尾轻矣。其为我博选士,朕且用之。”石奏:
“咸阳令韩辽治兴成渠,渠当咸阳右十八里,左直永丰仓,秦、汉故漕。渠成,
起咸阳,抵潼关,三百里无车挽劳,则辕下牛尽可耕,永利秦中矣。”李固言曰:
“然恐役非其时,奈何?”帝曰:“以阴阳拘畏乎?苟利于人,朕奚虑哉?”石
用韩益判度支案,以赃败。石曰:“臣本以益知财利,不保其贪。”帝曰:“宰
相任人,知则用,过则弃,谓之至公。它宰相所用,强蔽其过,此其私也。”
三年正月,将朝,骑至亲仁里,狙盗发,射石伤,马逸,盗邀斫之坊门,绝
马尾,乃得脱。天子骇愕,遣使者慰抚,赐良药。始命六军卫士二十人从宰相。
是日京师震恐,百官造朝才十一。石因卧家固辞位,有诏以中书侍郎平章事为荆
南节度使。始,训、注乱,权归阉竖,天子畏偪,几不立。石起为相,以身徇国,
不恤近幸,张权纲,欲强王室,收威柄。而仇士良疾之,将加害,帝知其然,而
未为之,遂罢去。遣日,飨赉都阙,士人恨愤。石让中书侍郎,换检校兵部尚书,
它不听。
会昌三年,检校司空,徙节河东。会伐潞,诏以太原兵助王逢军榆社。石起
横水戌千五百人,令别将杨弁领之。常日军兴,人赐二缣治装,会财匮而给以半,
士怨,又促其行,弁乘隙激众以乱,还兵逐石出之。诏以太子少傅分司东都,俄
检校吏部尚书,即拜留守。卒,年六十二,赠尚书右仆射。
弟福,字能之。大和中,第进士。杨嗣复领剑南,辟幕府。崔郸辅政,兼集
贤殿大学士,引为校理。调蓝田尉。后石当国,荐福可任治人,繇监察御史至户
部郎中,累历州刺史,进谏议大夫。大中时,党项羌震扰,议者以将臣贪牟产虏
怨,议择儒臣治边。乃授福夏绥银节度使,宣宗临轩谕遣。福以善政闻,徙镇郑
滑,再迁兵部侍郎,判度支,出为宣武节度使,入迁户部尚书。会蛮侵蜀,诏福
持节宣抚,即拜剑南西川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蛮战败绩,贬蕲王傅,
分司东都。
僖宗初,以检校尚书左仆射就拜留守,改山南东道节度使。王仙芝寇山南,
福团训乡兵,邀险须之。贼不敢入,转略岳、鄂,以逼江陵。节度使杨知温求援
于福,乃自将州兵,率沙陀壮骑五百赴之。贼已残江陵郛而闻福至,乃走。以劳
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朝,以太子太傅卒。
李回,字昭度,新兴王德良六世孙,本名躔,字昭回,避武宗讳改焉。长庆
中,擢进士第,又策贤良方正异等,辟义成、淮南幕府,稍迁监察御史,累进起
居郎。李德裕雅知之。为人强干,所莅无不办。繇职方员外郎判户部案。四迁中
书舍人。
会昌中,以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时方伐刘稹,武宗虑河朔列镇阴相缔以挠
兵事,德裕荐回持节往谕何弘敬、王元逵,以“泽潞迩京、洛,非若河北三镇,
国家许世以壤地传子孙者。且稹父子无功,悖谊理。上以邢、洺、磁三州与河北
比境,用军莫便魏、镇。且王师不欲轻出山东,请公等取三州报天子。”二将听
命。又张仲武以幽州兵攻回鹘,而与刘沔不协。回至,谕以大义,仲武释然,即
合太原军攻潞。复以回为使,督战至蒲东,王宰、石雄橐鞬谒道左,回不弛行,
顾左右呼直史责破贼限牒,宰等震恐,期六旬取潞,否则死之。未及期三日,贼
平。以户部侍郎判户部事。俄进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武宗崩,为山陵使,迁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出为剑南西川节度使。以与
德裕善,决吴湘狱,时回为中丞,坐不纠擿,贬湖南观察使。俄以太子宾客分司
东都。给事中还制,谓责回薄,遂贬贺州刺史。徙抚州刺史。卒,大中九年,诏
复湖南观察使,赠刑部尚书。
赞曰:周之卿士,周、召、毛、原,皆同姓国也。唐宰相以宗室进者九人。
林甫奸谀,几亡天下。李程和柔,在位无所发明。其余以材称职,号贤宰相。秦、
隋弃亲侮贤,皆二世而灭。周、唐任人不疑,得亲亲用贤之道,飨国长久。呜呼
盛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