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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五 列传一百九十二_清史稿_在线二十五史查询


卷四百五 列传一百九十二

○曾国藩
曾国藩,初名子城,字涤生,湖南湘乡人。家世农。祖玉屏,始慕乡学。父
麟书,为县学生,以孝闻。
国藩,道光十八年进士。二十三年,以检讨典试四川,再转侍读,累迁内阁
学士、礼部侍郎,署兵部。时太常寺卿唐鉴讲学京师,国藩与倭仁、吴廷栋、何
桂珍严事之,治义理之学。兼友梅曾亮及邵懿辰、刘传莹诸人,为词章考据,尤
留心天下人材。
咸丰初,广西兵事起,诏群臣言得失。奏陈今日急务,首在用人,人才有转
移之道,有培养之方,有考察之法。上称其剀切明辨。寻疏荐李棠阶、吴廷栋、
王庆云、严正基、江忠源五人。寇氛益炽,复上言:“国用不足,兵伍不精,二
者为天下大患。於岁入常额外,诚不可别求搜刮之术,增一分则民受一分之害。
至岁出之数,兵饷为钜,绿营兵额六十四万,常虚六七万以资给军用。自乾隆中
增兵议起,岁糜帑二百馀万。其时大学士阿桂即忧其难继,嘉、道间两次议裁,
不及十之四,仍宜汰五万,复旧额。自古开国之初,兵少而国强,其后兵愈多则
力愈弱,饷愈多则国愈贫。应请皇上注意将才,但使七十一镇中有十馀镇足为心
腹,则缓急可恃矣。”又深痛内外臣工谄谀欺饰,无陈善责难之风。因上敬陈圣
德预防流弊一疏,切指帝躬,有人所难言者,上优诏答之。历署刑部、吏部侍郎。
二年,典试江西,中途丁母忧归。
三年,粤寇破江宁,据为伪都,分党北犯河南、直隶,天下骚动,而国藩已
前奉旨办团练於长沙。初,国藩欲疏请终制,郭嵩焘曰:“公素具澄清之抱,今
不乘时自效,如君父何?且墨绖从戎,古制也。”遂不复辞。取明戚继光遗法,
募农民朴实壮健者,朝夕训练之。将领率用诸生,统众数不逾五百,号“湘勇”。
腾书遐迩,虽卑贱与钧礼。山野材智之士感其诚,莫不往见,人人皆以曾公可与
言事。四境土匪发,闻警即以湘勇往。立三等法,不以烦府县狱。旬月中,莠民
猾胥,便宜捕斩二百馀人。谤讟四起,自巡抚司道下皆心诽之,至以盛暑练操为
虐士。然见所奏辄得褒答受主知,未有以难也。一日标兵与湘勇閧,至阑入国藩
行台。国藩亲诉诸巡抚,巡抚漫谢之,不为理,即日移营城外避标兵。或曰:
“曷以闻?”国藩叹曰:“大难未已,吾人敢以私愤渎君父乎?”
尝与嵩焘、忠源论东南形势多阻水,欲剿贼非治水师不可,乃奏请造战舰於
衡州。匠卒无晓船制者,短桡长桨,出自精思,以人力胜风水,遂成大小二百四
十舰。募水陆万人,水军以褚汝航、杨载福、彭玉麟领之,陆军以塔齐布、罗泽
南领之。贼自江西上窜,再陷九江、安庆。忠源战殁庐州,吴文镕督师黄州亦败
死。汉阳失,武昌戒严,贼复乘势扰湖南。国藩锐欲讨贼,率水陆军东下。舟师
初出湖,大风,损数十艘。陆师至岳州,前队溃退,引还长沙。贼陷湘潭,邀击
靖港,又败,国藩愤投水,幕下士章寿麟掖起之,得不死。而同时塔齐布大破贼
湘潭,国藩营长沙高峰寺,重整军实,人人捓揄之。或请增兵,国藩曰:“吾
水陆万人非不多,而遇贼即溃。岳州之败,水师拒战者惟载福一营;湘潭之战,
陆师塔齐布、水师载福各两营:以此知兵贵精不贵多。故诸葛败祁山,且谋减兵
损食,勤求己过,非虚言也。且古人用兵,先明功罪赏罚。今世乱,贤人君子皆
潜伏,吾以义声倡导,同履危亡。诸公之初从我,非以利动也,故於法亦有难施,
其致败由此。”诸将闻之皆服。
陆师既克湘潭,巡抚、提督上功,而国藩请罪。上诘责提督鲍起豹,免其官,
以塔齐布代之。受印日,士民聚观,叹诧国藩为知人,而天子能明见万里也。贼
自岳州陷常德,旋北走,武昌再失。国藩引兵趋岳州,斩贼枭将曾天养,连战,
下城陵矶。会师金口,谋取武昌。泽南沿江东岸攻花园寇屯,塔齐布伏兵洪山,
载福舟师深入寇屯,士皆露立,不避铅丸。武昌、汉阳贼望见官军盛,宵遁,遂
复二郡。国藩以前靖港败,自请夺官,至是奏上,诏署湖北巡抚,寻加兵部侍郎
衔,解署任,命督师东下。
当是时,水师奋厉无前,大破贼田家镇,毙贼数万,至於九江,前锋薄湖口。
攻梅家洲贼垒不下,驶入鄱湖。贼筑垒湖口断其后,舟不得出,於是外江、内湖
阻绝。外江战船无小艇,贼乘舴艋夜袭营,掷火烧坐船,国藩跳而免,水师遂大
乱。上疏请罪,诏旨宽免,谓於大局无伤也。五年,贼再陷武汉,扰荆襄。国藩
遣胡林翼等军还援湖北,塔齐布留攻九江,而躬至南昌抚定水师之困内湖者。泽
南从征江西,复弋阳,拔广信,破义宁,而塔齐布卒於军。国藩在江西与巡抚陈
启迈不相能,泽南奔命往来,上书国藩,言东南大势在武昌,请率所部援鄂,国
藩从之。幕客刘蓉谏曰:“公所恃者塔、罗。今塔将军亡,罗又远行,脱有急,
谁堪使者?”国藩曰:“吾计之熟矣,东南大局宜如是,俱困於此无为也。”嵩
焘祖饯泽南曰:“曾公兵单,奈何?”泽南曰:“天苟不亡本朝,公必不死。”
九月,补授兵部侍郎。
六年,贼酋石达开由湖北窜江西,连陷八府一州,九江贼踞自如,湖南北声
息不相闻。国藩困南昌,遣将分屯要地,羽檄交驰,不废吟诵。作水陆师得胜歌,
教军士战守技艺、结营布陈之法,歌者咸感奋,以杀贼敢死为荣。顾众寡,终不
能大挫贼。议者争请调泽南军,上以武汉功垂成,不可弃。泽南督战益急,卒死
於军。玉麟闻江西警,芒鞋走千里,穿贼中至南昌助守。林翼已为湖北巡抚,国
藩弟国华、国葆用父命乞师林翼,将五千人攻瑞州。湖南巡抚骆秉章亦资国荃兵
援吉安,兄弟皆会行间。而国藩前所遣援湖北诸军,久之再克武汉,直下九江,
李续宾八千人军城东。续宾者,与弟续宜皆泽南高第弟子也。载福战船四百泊江
两岸,江宁将军都兴阿马队、鲍超步队驻小池口,凡数万人。国藩本以忧惧治军,
自南昌迎劳,见军容甚盛,益申儆告诫之。而是时江南大营溃,督师向荣退守丹
阳,卒。和春为钦差大臣,张国樑总统诸军攻江宁。
七年二月,国藩闻父忧,迳归。给三月假治丧,坚请终制,允开侍郎缺。林
翼既定湖北,进围九江,破湖口,水师绝数年复合。载福连拔望江、东流,扬
颿过安庆,克铜陵泥汊,与江南军通。由是湘军水师名天下。林翼以此军创始
国藩,杨、彭皆其旧部,请起国藩视师。会九江克复,石达开窜浙江,浸及福建,
分股复犯江西,朝旨诏国藩出办浙江军务。
国藩至江西,屯建昌,又诏援闽。国藩以闽贼不足虑,而景德地冲要,遣将
援赣北,攻景德。国荃追贼至浮梁,江西列城次第复。时石达开复窜湖南,围宝
庆。上虑四川且有变,林翼亦以湖北饷倚川盐,而国藩又久治兵,无疆寄,乃与
官文合疏请国藩援蜀。会贼窜广西,上游兵事解,而陈玉成再破庐州,续宾战殁
三河,林翼以群盗蔓庐、寿间,终为楚患,乃改议留国藩合谋皖。军分三道,各
万人。国藩由宿松、石牌规安庆,多隆阿、鲍超出太湖取桐城,林翼自英山乡舒、
六。多隆阿等既大破贼小池,复太湖、潜山,遂军桐城。国荃率诸军围安庆,与
桐城军相犄角。安庆未及下,而皖南贼陷广德,袭破杭州。
李秀成大会群贼建平,分道援江宁,江南大营复溃,常州、苏州相继失,咸
丰十年闰三月也。左宗棠闻而叹曰:“此胜败之转机也!江南诸军,将蹇兵疲久
矣。涤而清之,庶几后来可藉手乎?”或问:“谁可当者?”林翼曰:“朝廷以
江南事付曾公,天下不足平也。”於是天子慎选帅,就加国藩兵部尚书衔,署理
两江总督,旋即真,授钦差大臣。是时江、浙贼氛炽,或请撤安庆围先所急。国
藩曰:“安庆一军为克金陵张本,不可动也。”遂南渡江,驻祁门。江、浙官绅
告急书日数十至,援苏、援沪、援皖、援镇江诏书亦叠下。国藩至祁门未数日,
贼陷宁国,陷徽州。东南方困兵革,而英吉利复失好,以兵至。僧格林沁败绩天
津,文宗狩热河,国藩闻警,请提兵北上,会和议成,乃止。
其冬,大为贼困,一出祁门东陷婺源;一出祁门西陷景德;一入羊栈岭攻大
营。军报绝不通,将吏惵然有忧色,固请移营江干就水师。国藩曰:“无故退
军,兵家所忌。”卒不从,使人间行檄鲍超、张运兰亟引兵会。身在军中,意气
自如,时与宾佐酌酒论文。自官京朝,即日记所言行,后履危困无稍间。国藩驻
祁门,本资饷江西,及景德失,议者争言取徽州通浙米。乃自将大军次休宁,值
天雨,八营皆溃,草遗嘱寄家,誓死守休宁。適宗棠大破贼乐平,运道通,移驻
东流。多隆阿连败贼桐城,鲍超一军游击无定居,林翼复遣将助之。十一年八月,
国荃遂克安庆。捷闻,而文宗崩,林翼亦卒。穆宗即位,太后垂帘听政,加国藩
太子少保衔,命节制江苏、安徽、江西、浙江四省。国藩惶惧,疏辞,不允,朝
有大政,咨而后行。
当是时,伪天王洪秀全僣号踞金陵,伪忠王李秀成等犯苏、沪,伪侍王李世
贤等陷浙杭,伪辅王杨辅清等屯宁国,伪康王汪海洋窥江西,伪英王陈玉成屯庐
州,捻首苗霈霖出入颍、寿,与玉成合,图窜山东、河南,众皆号数十万。国藩
与国荃策进取,国荃曰:“急捣金陵,则寇必以全力护巢穴,而后苏、杭可图也。”
国藩然之。乃以江宁事付国荃,以浙江事付宗棠,而以江苏事付李鸿章。鸿章故
出国藩门,以编修为幕僚,改道员,至是令从淮上募勇八千,选良将付之,号
“淮军”。同治元年,拜协办大学士,督诸军进讨。於是国荃有捣金陵之师,鸿
章有征苏、沪之师,载福、玉麟有肃清下游之师;大江以北,多隆阿有取庐州之
师,续宜有援颍州之师;大江以南,鲍超有攻宁国之师,运兰有防剿徽州之师,
宗棠有规复全浙之师:十道并出,皆受成於国藩。
贼之都金陵也,坚筑壕垒,饷械足,猝不可拔。疾疫大作,将士死亡山积,
几不能军。国藩自以德薄,请简大臣驰赴军,俾分己责,上优诏慰勉之,谓:
“天灾流行,岂卿一人之咎?意者朝廷政多缺失,我君臣当勉图禳救,为民请命。
且环顾中外,才力、气量无逾卿者!时势艰难,无稍懈也。”国藩读诏感泣。时
洪秀全被围久,召李秀成苏州,李世贤浙江,悉众来援,号六十万,围雨花台军。
国荃拒战六十四日,解去。三年五月,水师克九洑洲,江宁城合围。十月,鸿章
克苏州。四年二月,宗棠克杭州。国藩以江宁久不下,请鸿章来会师,未发,国
荃攻益急,克之。江宁平,天子褒功,加太子太傅,封一等毅勇侯,赏双眼翎。
开国以来,文臣封侯自是始。朝野称贺,而国藩功成不居,粥粥如畏。穆宗每简
督抚,辄密询其人,未敢指缺疏荐,以谓疆臣既专征伐,不当更分黜陟之柄,外
重内轻之渐,不可不防。
初,官军积习深,胜不让,败不救。国藩练湘军,谓必万众一心,乃可办贼,
故以忠诚倡天下。其后又谓淮上风气劲,宜别立一军。湘勇利山径,驰骋平原非
所长,且用武十年,气亦稍衰矣,故欲练淮士为湘勇之继。至是东南大定,裁湘
军,进淮军,而捻匪事起。
捻匪者,始於山东游民相聚,其后剽掠光、固、颍、亳、淮、徐之间,捻纸
燃脂,故谓之“捻”。有众数十万,马数万,蹂躏数千里,分合不常。捻首四人,
曰张总愚、任柱、牛洪、赖文光。自洪寇、苗练尝纠捻与官军战,益悉攻斗,胜
保、袁甲三不能御。僧格林沁征讨数年,亦未能大创之。国藩闻僧军轻骑追贼,
一日夜三百馀里,曰:“此於兵法,必蹶上将军。”未几而王果战殁曹州,上闻
大惊,诏国藩速赴山东剿捻,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而鸿章代为总督,廷
旨日促出师。国藩上言:“楚军裁撤殆尽,今调刘松山一军及刘铭传淮勇尚不足。
当更募徐州勇,以楚军之规模,开齐、兖之风气;又增募马队及黄河水师,皆非
旦夕可就。直隶宜自筹防兵,分守河岸,不宜令河南之兵兼顾河北。僧格林沁尝
周历五省,臣不能也。如以徐州为老营,则山东之兖、沂、曹、济,河南之归、
陈,江苏之淮、徐、海,安徽之庐、凤、颍、泗,此十三府州责之臣,而以其馀
责各督抚。汛地有专属,则军务乃渐有归宿。”又奏:“扼要驻军临淮关、周家
口、济宁、徐州,为四镇。一处有急,三处往援。今贼已成流寇,若贼流而我与
之俱流,必致疲於奔命。故臣坚持初议,以有定之兵,制无定之寇,重迎剿,不
重尾追。”然督师年馀,捻驰突如故。将士皆谓不苦战而苦奔逐,乃起张秋抵清
江筑长墙,凭运河御之,未成而捻窜襄、邓间,因移而西,修沙河、贾鲁河,开
壕置守。分地甫定,而捻冲河南汛地,复突而东。时议颇咎国藩计迂阔,然亦无
他术可制捻也。
山东、河南民习见僧格林沁战,皆怪国藩以督兵大臣安坐徐州,谤议盈路。
国藩在军久,益慎用兵。初立驻军四镇之议,次设扼守黄运河之策。既数为言路
所劾,亦自以防河无效,朝廷方起用国荃,乃奏请鸿章以江督出驻徐州,与鲁抚
会办东路;国荃以鄂抚出驻襄阳,与豫抚会办西路:而自驻周家口策应之。或又
劾其骄妄,於是国藩念权位不可久处,益有忧谗畏讥之心矣。匈病假数月,继请
开缺,以散员留军效力;又请削封爵:皆不许。
五年冬,还任江南,而鸿章代督军。时牛洪死,张总愚窜陕西,任柱、赖文
光窜湖北,自是有东西捻之号。六年,就补大学士,留治所。东捻由河南窜登、
莱、青,李鸿章、刘长佑建议合四省兵力堵运河。贼复引而西,越胶、莱、河南
入海州。官军阵斩任柱,赖文光走死扬州。以东捻平,加国藩云骑尉世职。西捻
入陕后,为松山所败。乘坚冰渡河窜山西,入直隶,犯保定、天津。松山绕出贼
前,破之於献县。诸帅勤王师大至,贼越运河窜东昌、武定。鸿章移师德州,河
水盛涨,扼河以困之。国藩遣黄翼升领水师助剿,大破贼于荏平。张总愚赴水死,
而西捻平。凡防河之策,皆国藩本谋也。是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调直隶总督。
国藩为政务持大体,规全势。其策西事,议先清陇寇而后出关;筹滇、黔,
议以蜀、湘二省为根本。皆初立一议,后数年卒如其说。自西人入中国,交涉事
日繁。金陵未下,俄、美、英、法皆请以兵助,国藩婉拒之。及廷议购机轮,置
船械,则力赞其成,复建议选学童习艺欧洲。每定约章,辄诏问可许不可许,国
藩以为争彼我之虚仪者可许,其夺吾民生计者勿许也。既至直隶,以练兵、饬吏、
治河三端为要务,次第兴革,设清讼局、礼贤馆,政教大行。
九年四月,天津民击杀法领事丰大业,毁教堂,伤教民数十人。通商大臣崇
厚议严惩之,民不服。国藩方病目,诏速赴津,乃务持平保和局,杀十七人,又
遣戍府县吏。国藩之初至也,津民谓必反崇厚所为,备兵以抗法。然当是时,海
内初定,湘军已散遣,天津咫尺京畿,民、教相閧,此小事不足启兵端,而津民
争怨之。平生故旧持高论者,日移书谯让,省馆至毁所署楹帖,而国藩深维中外
兵势强弱,和战利害,惟自引咎,不一辩也。丁日昌因上奏曰:“自古局外议论,
不谅局中艰苦,一唱百和,亦足以荧上听,挠大计。卒之事势决裂,国家受无穷
之累,而局外不与其祸,反得力持清议之名,臣实痛之!”
国藩既负重谤,疾益剧,乃召鸿章治其狱,逾月事定,如初议。会两江缺出,
遂调补江南,而以鸿章督直隶。江南人闻其至,焚香以迎。以乱后经籍就熸,
设官书局印行,校刊皆精审。礼聘名儒为书院山长,其幕府亦极一时之选,江南
文化遂比隆盛时。
国藩为人威重,美须髯,目三角有棱。每对客,注视移时不语,见者竦然,
退则记其优劣,无或爽者。天性好文,治之终身不厌,有家法而不囿於一师。其
论学兼综汉、宋,以谓先王治世之道,经纬万端,一贯之以礼。惜秦蕙田五礼通
考阙食货,乃辑补盐课、海运、钱法、河堤为六卷;又慨古礼残阙无军礼,军礼
要自有专篇,如戚敬元所纪者。论者谓国藩所订营制、营规,其於军礼庶几近之。
晚年颇以清静化民,俸入悉以养士。老儒宿学,群归依之。尤知人,善任使,所
成就荐拔者,不可胜数。一见辄品目其材,悉当。时举先世耕读之训,教诫其家。
遇将卒僚吏若子弟然,故虽严惮之,而乐为之用。居江南久,功德最盛。
同治十三年,薨于位,年六十二。百姓巷哭,绘像祀之。事闻,震悼,辍朝
三日。赠太傅,谥文正,祀京师昭忠、贤良祠,各省建立专祠。子纪泽袭爵,官
至侍郎,自有传;纪鸿赐举人,精算,见畴人传。
论曰:国藩事功本於学问,善以礼运。公诚之心,尤足格众。其治军行政,
务求蹈实。凡规画天下事,久无不验,世皆称之,至谓汉之诸葛亮、唐之裴度、
明之王守仁,殆无以过,何其盛欤!国藩又尝取古今圣哲三十三人,画像赞记,
以为师资,其平生志学大端,具见於此。至功成名立,汲汲以荐举人才为己任,
疆臣阃帅,几遍海内。以人事君,皆能不负所知。呜呼!中兴以来,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