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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六十八 列传第五十五_元史_在线二十五史查询


卷一百六十八 列传第五十五

○陈祐(天祥)
陈祐,一名天祐,字庆甫,赵州宁晋人,世业农。祖忠,博究经史,乡党皆
尊而师之,既殁,门人谥曰茂行先生。祐少好学,家贫,母张氏尝剪发易书使读
之,长遂博通经史。时诸王得自辟官属,岁癸丑,穆王府署祐为其府尚书,赐其
父母银十铤、锦衣一袭。王既分土于陕、洛,表祐为河南府总管。下车之日,首
礼金季名士李国维、杨杲、李微、薛玄,咨访治道,商议古今,奏免征西军数百
家及椒竹诸税、粮料等钱,又上便民二十余事,朝廷皆从之。世祖即位,分陕、
洛为河南西路。中统元年,真除祐为总管。时州县官以未给俸,多贪暴,祐独以
清慎见称,在官八年,如始至之日。至元二年,调官法行,改南京路治中。适东
方大蝗,徐、邳尤甚,责捕至急。祐部民丁数万人至其地,谓左右曰:“捕蝗虑
其伤稼也,今蝗虽盛,而谷已熟,不如令早刈之,庶力小而有得。”或以事涉专
擅,不可,祐曰:“救民获罪,亦所甘心。”即谕之使散去,两州之民皆赖焉。
三年,朝廷以祐降官无名,乃赐虎符,授嘉议大夫、卫辉路总管。卫当四方之冲,
号为难治,祐申明法令,创立孔子庙,修比干墓,且请于朝著于祀典。及去官,
民为立碑颂德。尝上书世祖,言树太平之本有三:一曰太子国本,建立宜早;二
曰中书政本,责成宜专;三曰人材治本,选举宜审。事虽未能尽行,时论称之。
六年,置提刑按察司,首以祐为山东东西道提刑按察使。时中书、尚书二省
并立,世祖厌其烦,欲合为一,集大臣杂议之,祐还朝,特命预其议。阿合马为
尚书平章政事,欲奏升中书右丞相安童为太师,因罢中书省,惧祐有异议,许进
祐为尚书参知政事以啖之。及入议,祐极言中书政本,祖宗所立,不可罢;三公
古官,今徒存其虚位,未须设。事遂罢。阿合马怒其忤己,除祐佥中兴等路行尚
书省事。西凉隶永昌王府,其达鲁花赤及总管为人诬构,家各百余口,王欲悉致
之法,祐力辨其冤。王怒甚,祐执议弥固,王亦寻悟,二人皆获免,持祐泣曰:
“公再生父母也。”
朝廷大举伐宋,遣祐签军,山东民多逃匿,闻祐来,皆曰:“陈按察来,必
无私。”遂皆出,应期而办。十三年,授南京总管,兼开封府尹。吏多震慑失措,
祐因谓曰:“何必若是!前为盗跖,今为颜子,吾以颜子待之;前为颜子,今为
盗跖,吾以盗跖待之。”由是吏知修饬,不敢弄法。许、蔡间有巨盗,聚众劫掠,
祐捕之急,逃入宋境;宋亡,随制置夏贵过汴,祐斥下马,挝杀之于市,民间帖
然。十四年,迁浙东道宣慰使。时江南初附,军士俘虏温、台民男女数千口,祐
悉夺还之。未几,行省榷民商酒税,祐请曰:“兵火之余,伤残之民,宜从宽恤。”
不报。遣祐检覆庆元、台州民田。及还至新昌,值玉山乡盗,仓猝不及为备,遂
遇害,年五十六。诏赠推忠秉义全节功臣、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左丞,追封河南郡
公,谥忠定。父老请留葬会稽,不得,乃立祠祀之。祐能诗文,有《节齐集》。
子夔,芍陂屯田万户,初在扬州,闻祐遇盗死,泣请于行省,愿复父雠,擒
其贼魁,戮于绍兴市。皋,昌国州知州。奭,侍仪司通事舍人。孙思鲁,袭芍陂
屯田万户。思谦,湖广行省参知政事。弟天祥。
天祥字吉甫,因兄祐仕河南,自宁晋徙家洛阳。天祥少隶军籍,善骑射。中
统三年,李璮叛据济南,结宋为外援,河北河南宣慰司承制以天祥为千户,屯
三汊口,防遏宋兵。事平罢归,居偃师南山,有田百余亩,躬耕读书,从之游者
甚众。其居近缑氏山,因号曰缑山先生。初,天祥未知学,祐未之奇也,别去数
岁,献所为诗于祐,祐疑假手它人,及与语,出入经史,谈辨该博,乃大称异。
至元十一年,起家从仕郎、郢复州等处招讨司经历,从国兵渡江,因论军中
事,深为行省参正贾居贞所器重。十三年,兴国军以籍兵器致乱,行省命天祥权
知本军事。天祥领军士才十人,入其境,去城近百里,止二日乃至城中,父老来
谒,天祥谕之曰:“捍卫乡井,诚不可无兵,任事者籍之过当,故致乱尔。今令
汝辈权置兵仗以自卫,何如?”民皆称便。乃条陈其事于行省曰:“镇遏奸邪,
当实根本,若内无备御之资,则外生窥觎之衅,此理势必然者也。推此军变乱之
故,正由当时处置失宜,疏于外而急于内。凡在军中者,寸铁尺杖不得在手,遂
使奸人得以窃发,公私同被其害。今军中再经残破,单弱至此,若犹相防而不相
保信,岂惟外寇可忧,第恐舟中之人皆敌国矣。莫若布推赤心于人,使戮力同心,
与均祸福,人则我之人,兵则我之兵,靖乱止奸,无施不可。惟冀少加优容,然
后责其必成之效。”行省许以从便处置。天祥凡所设施,皆合众望,由是流移复
业,以至邻郡之民来归者相继,伐茅斩木,结屋以居。天祥命以十家为甲,十甲
有长,弛兵禁以从民便。人心既安,军势稍振,用土兵收李必聪山寨,不戮一人。
他寨闻之,各自散去,境内悉平。时州县官吏未有俸禄,天祥从便规措而月给之,
以止其贪,民用弗扰。邻邑分宁为变,谍者时至,吏请捕之,天祥曰:“彼以官
吏贪暴故叛,今我一军三县,官无侵渔,民乐其业,使之归告其党,则谍者反为
我用矣。”遂一无所问。及败,逃入兴国境者数千人,天祥命验口给粮,仍戒土
人勿侵陵。事定,皆得保全而归,莫不服其威信。
居岁余,诏改本军为路,有代天祥为总管者,务变更旧政,治隐匿兵者甚急,
天祥去未久而兴国复变,邻郡寿昌府及大江南北诸城邑,多乘势杀守将以应之。
时方改行省为宣慰司,参政忽都帖木儿、贾居贞,万户郑鼎臣为宣慰使。鼎臣帅
兵讨之,至樊口,兵败死。黄州遂声言攻阳罗堡,鄂州大震。时忽都帖木儿恇
怯不敢出兵,天祥言于居贞曰:“阳罗堡依山为垒,素有严备,彼若来攻,我之
利也。且南人浮躁,轻进易退,官军凭高据险,而区区乌合之众,与之相敌,不
二三日,死伤必多,遁逃者十八九,我出精兵以击之,惟疾走者乃始得脱。乘此
一胜,则大势已定。然后取黄州、寿昌,如摧枯拉朽耳。”居贞深然之,而忽都
帖木儿意犹未决。闻至阳罗堡,居贞力趣之,乃引兵宿于青山,明日,大败其众,
皆如天祥所料。
初,行省闻变,尽执鄂州城中南人将杀之,以防内应,居贞救之不能得,天
祥曰:“是州之人,与彼势本不相接,欲杀之者,利其财耳。”力止之,至是被
执者皆纵去。复遣天祥权知寿昌府事,授兵二百余人。为乱者闻官军至,皆弃城
依险而自保。天祥以众寡不敌,非可以力服,乃遣谕其徒使各归田里,惟生擒其
长毛遇顺、周监斩于鄂州市。得金二百两,询知为鄂州贾人之物,召而还之。其
党王宗一等十三人继亦就擒,以冬至日放令还家,约三日来归狱,皆如期而至,
白宣慰司尽纵之,由是无复叛者,百姓为立生祠。
二十一年三月,拜监察御史。会右丞卢世荣以掊克聚敛骤升执政,权倾一时。
御史中丞崔彧言之,帝怒,欲致之法,世荣势焰益张。左司郎中周戭因议事微有
可否,世荣诬以沮法,奏令杖一百,然后斩之,于是臣僚震慑,无敢言者。二十
二年四月,天祥上疏,极言世荣奸恶,其略曰:
卢世荣素无文艺,亦无武功,惟以商贩所获之赀,趋附权臣,营求入仕,舆
赃辇贿,输送权门,所献不充,又别立欠少文券银一千锭,由白身擢江西榷茶转
运使。于其任,专务贪饕,所犯赃私,动以万计。其隐秘者固难悉举,惟发露者
乃可明言,凡其掊取于人及所盗官物,略计:钞以锭计者二万五千一百一十九,
金以锭计者二十五,银以锭计者一百六十八,茶以引计者一万二千四百五十有八,
马以匹计者十五,玉器七事,其余繁杂物件称是。已经追纳及未纳见追者,人所
共知。今竟不悔前非,狂悖愈甚,以苛刻为自安之策,以诛求为干进之门,既怀
无餍之心,广畜攘掊之计,而又身当要路,手握重权,虽位在丞相之下,朝省大
政,实得专之。是犹以盗跖而掌阿衡之任,不止流殃于当代,亦恐取笑于将来。
朝廷信其虚诳之说,俾居相位,名为试验,实授正权。校其所能,败阙如此;考
其所行,毫发无称。此皆既往之真迹,可谓已试之明验。若谓必须再试,止可叙
以他官,宰相之权,岂宜轻授。夫宰天下,譬犹制锦。初欲验其能否,先当试以
布帛,如无能效,所损或轻。今捐相位以试验贤愚,犹舍美锦以校量工拙,脱致
隳坏,悔将何追!
国家之与百姓,上下如同一身,民乃国之血气,国乃民之肤体。血气充实则
肤体康强,血气损伤则肤体羸病。未有耗其血气能使肤体丰荣者。是故民富则国
富,民贫则国贫,民安则国安,民困则国困,其理然也。昔鲁哀公欲重敛于民,
问于有若,对曰:“百姓足,君敦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以此推之,
民必须赋轻而后足,国必待民足而后丰。《书》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历考前代,因百姓富安以致乱,百姓困穷以致治,自有天地以来,未之闻也。夫
财者,土地所生,民力所集,天地之间岁有常数,惟其取之有节,故其用之不乏。
今世荣欲以一岁之期,将致十年之积;危万民之命,易一世之荣;广邀增羡之功,
不恤颠连之患;期锱铢之诛取,诱上下以交征。视民如雠,为国敛怨。果欲不为
国家之远虑,惟取速效于目前,肆意诛求,何所不得。然其生财之本既已不存,
敛财之方复何所赖?将见民间由此凋耗,天下由此空虚,安危利害之机,殆有不
可胜言者。
计其任事以来,百有余日,验其事迹,备有显明。今取其所行与所言而已不
相副者,略举数端:始言能令钞法如旧,钞今愈虚;始言能令百物自贱,物今愈
贵;始言课程增添三百万锭,不取于民而办,今却迫胁诸路官司增数包认;始言
能令民快乐,凡今所为,无非败法扰民者。若不早有更张,须其自败,正犹蠹虽
除去,木病亦深,始嫌曲突徙薪,终见焦头烂额,事至于此,救将何及?臣亦知
阿附权要则荣宠可期,违忤重臣则祸患难测,缄默自固,亦岂不能!正以事在国
家,关系不浅,忧深虑切,不得无言。
世祖闻其语,遣使召天祥与世荣,俱至上都面质之。既至,即日有内官传旨,
缚世荣于宫门外。明日入对,天祥于帝前再举其所言与未及尽言者,帝皆称善,
世荣遂伏诛。五月,朝廷录天祥从军渡江及平兴国、寿昌之功,进秩五品,擢吏
部郎中。二十三年四月,除治书侍御史。六月,命理算湖北湖南行省钱粮。天祥
至鄂州,即上疏劾平章岳束木凶暴不法。时桑哥窃国柄,与岳束木姻党,为其爪
牙羽翼,诬天祥以罪,欲致之死,系狱几四百日。二十五年春正月,遇赦得释。
二十八年,擢行台侍御史。未几,以疾辞归。三十年,授燕南河北道廉访使。
元贞元年,改山东西道廉访使。时盗贼群起,山东居多,诏求弭盗方略。天
祥上奏曰:“古者盗贼之起,各有所因,除岁凶饥馑,诿之天时,宜且勿论。他
如军旅不息,工役荐兴,聚敛无厌,刑法紊乱之类,此皆群盗所起之因。中间保
护存恤长养之者,赦令是也。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一岁再赦,善人喑
哑,前人言之备矣。彼强梁之徒,各执兵杖,杀人取货,不顾其生,有司尽力以
擒之,朝廷加恩以释之。旦脱缧囚,暮即行劫,又复督勒有司,结限追捕。贼皆
经惯,习以为常,既不感恩,又不畏法,凶残悖逆,性已顽定。诚非善化能移,
惟以严刑可制。”所拟事条,皆切于时用。于是严督有司,捕得盗贼甚众,皆杖
杀之。其亡入他境者,揣知所向,选捕盗官及弓兵,密授方略,示以赏罚,使追
捕之,南至汉、江,二千余里,悉皆就擒,无得免者。由是东方群盗屏息。平阴
县女子刘金莲,假妖术以惑众,所至官为建立神堂,愚民皆奔走奉事之,天祥谓
同僚曰:“此妇以神怪惑众,声势如此,若复有狡狯之人辅翼之,仿汉张角、晋
孙恩之为,必成大害。”遂命捕系而杖于市,自此神圣屏息。天祥言山东宣慰司
官冗宜罢,因劾奏其使贪暴不法,事格不行,遂以任满辞去。
大德三年六月,迁河北河南廉访使,以疾不起。人有冤抑,往往就天祥家求
直,天祥以不在其位,却去之。六年,升江南行台御史中丞,上章论征西南夷事,
曰:
兵有不得已而不已者,亦有得已而不已者。惟能得已则已,可使兵力永强,
以备不得已而不已之用,是之谓善用兵者也。去岁,行省右丞刘深远征八百媳妇
国,此乃得已而不已之兵也。彼荒裔小邦,远在云南之西南又数千里,其地为僻
陋无用之地,人皆顽愚无知。取之不足以为利,不取不足以为害。深欺上罔下,
帅兵伐之,经过八番,纵横自恣,恃其威力,虐害居民,中途变生,所在皆叛。
深既不能制乱,反为乱众所制,军中乏粮,人自相食,计穷势蹙,仓黄退走,土
兵随击,以致大败。深弃众奔逃,仅以身免,丧兵十八九,弃地千余里。朝廷再
发陕西、河南、江西、湖广四省诸军,使刘二霸都总督,以图收复叛地。湖北、
湖南大起丁夫,运送军粮,至播州交纳,其正夫与担负自己粮食者,通计二十余
万。正当农时,兴此大役,驱愁苦之人,往回数千里中,何事不有!或所负之米
尽到,固为幸矣。然数万之军,止仰今次一运之米,自此以后,又当如何?”
比问西征败卒及其将校,颇知西南远夷之地,重山复岭,陡涧深林,竹木丛
茂,皆有长刺。军行径路在于其间,窄处仅容一人一骑,上如登天,下如入井,
贼若乘险邀击,我军虽众,亦难施为也。又其毒雾烟瘴之气,皆能伤人,群蛮既
知大军将至,若皆清野远遁,阻其要害,以老我师,或进不得前,旁无所掠,士
卒饥馁,疫病死亡,将有不战自困之势,不可不为深虑也。且自征伐倭国、占城、
交趾、爪哇、缅国以来,近三十年,未尝见有尺土一民内属之益,计其所费钱财,
死损军数,可胜言哉!去岁西征,及今此举,亦复何异。前鉴不远,非难见也。
军劳民扰,未见休期,只深一人,是其祸本。又闻八番罗国之人,向为征西之军
扰害,捐弃生业,相继逃叛,怨深入于骨髓,皆欲得其肉而分食之。人心皆恶,
天意亦憎,惟须上承天意,下顺人心,早正深之罪,续下明诏,示彼一方以圣朝
数十年抚养之恩,仍谕今再无远征之役。以此招之,自有相续归顺之日,使其官
民上下,皆知未须远劳王师,与区区小丑争一旦之胜负也。昔大舜退师而苗氏格,
充国缓战而羌众安,事载经传,为万世法。
为今之计,宜且驻兵近境,使其水路远近得通,或用盐引茶引,或用实钞,
多增米价,和市军粮。但法令严明,官不失信,可使米船蔽江而上,军自足食,
民亦不扰,内安根本,外固边陲。以我之镇静,御彼之猖狂,布恩以柔其心,畜
威以制其力,期之以久,渐次服之。此王者之师,万全之利也。若谓业已如此,
欲罢不能,亦当虑其关系之大,审详成败,算定而行。彼溪洞诸蛮,各有种类,
今之相聚者,皆乌合之徒,必无久能同心敌我之理。但急之则相救,缓之则相疑,
以计使之互相雠怨,待彼有可乘之隙,我有可动之时,徐命诸军数道俱进。服从
者恩之以仁,拒敌者威之以武,恩威相济,功乃易成。若舍恩任威,以蹈深之覆
辙,恐他日之患,有甚于今日也。
不报,遂谢病去。七年,召拜集贤大学士,商议中书省事。八月,地震,河
东尤甚,诏问弭灾之道。天祥上章,极言阴阳不和,天地不位,皆人事失宜所致。
执政者以其言切直,抑不以闻。
天祥自被召还京,至是且一岁,未尝得见言事,输忠无地,常郁郁不自释,
又不欲苟糜禀禄,八年正月,移疾谢去。至通州,中书遣使追留,不还。帝闻之,
赐钞五千贯,仍命给传,专官护送至其家。天祥望阙拜谢,辞所赐钞而行。九年
五月,拜中书右丞,议枢密院事,提调诸卫屯田,使者五致诏,以年老不能辞。
十一年,仁宗在怀州,遣使赐币帛、上尊酒。至大四年,仁宗即位,复遣使召之,
辞以老疾不起。延祐三年四月,卒于家,年八十。累赠推忠正义全德佐理功臣、
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追封赵国公,谥文忠。
○刘宣
刘宣,字伯宣,其先潞人也。因出戍,留居忻,金末避地于陕,后徙太原。
宣沉毅清介,居家孝友,自幼喜读书,有经世之志。宣抚张德辉至河东,见而器
重之,还朝,荐为中书省掾。宣暇则往从国子祭酒许衡讲明理学。初命为河北河
南道巡行劝农副使。至元十二年,入为中书户部郎中,改行省郎中。从丞相伯颜、
平章阿术统军平江南,赞画居多。伯颜尝命宣诣阙上捷书,世祖召见,亲问以南
征事,应对称旨,赐器服宠嘉之。江南平,命宣沙汰江淮冗官,其所存革,悉合
公论。除知松江府,未几同知浙西宣慰司事。在官五年,威惠并著。升江淮行省
参议,擢江西湖东道提刑按察使。
二十三年,入为礼部尚书,遂迁吏部。时将伐交趾,宣上言曰:“连年日本
之役,百姓愁戚,官府扰攘,今春停罢,江浙军民欢声如雷。安南小邦,臣事有
年,岁贡未尝愆期,边帅生事兴兵,彼因避窜海岛,使大举无功,将士伤残。今
又下令再征,闻者莫不恐惧。自古兴兵,必须天时,中原平土,犹避盛夏,交广
炎瘴之地,毒气害人,甚于兵刃。今以七月,会诸道兵于静江,比至安南,病死
必众,缓急遇敌,何以应之?又交趾无粮,水路难通,无车马牛畜驮载,不免陆
运。一夫担米五斗,往还自食外,官得其半;若十万石,用四十万人,止可供一
二月。军粮搬载,船料军须,通用五六十万众。广西、湖南调度频数,民多离散,
户令供役,亦不能办。况湖广密迩,溪洞寇盗常多,万一奸人伺隙,大兵一出,
乘虚生变,虽有留后,人马疲弱衰老,卒难应变。何不与彼中军官深知事体者,
论量万全方略,不然,将复蹈前辙矣。”及再征日本,宣又上言,其略曰:“近
议复置征东行省,再兴日本之师,此役不息,安危系焉。唆都建伐占城,海牙言
平交趾,三数年间,湖广、江西供给船只、军须粮运,官民大扰,广东群盗并起,
军兵远涉江海瘴毒之地,死伤过半,即日连兵未解。且交趾与我接境,蕞尔小邦,
遣亲王提兵深入,未见报功,唆都为贼所杀,自遗羞辱。况日本海洋万里,疆土
阔远,非二国可比。今次出师,动众履险,纵不遇风,可到彼岸,倭国地广,徒
众猥多,彼兵四集,我师无援,万一不利,欲发救兵,其能飞渡耶?隋伐高丽,
三次大举,数见败北,丧师百万。唐太宗以英武自负,亲征高丽,虽取数城而还,
徒增追悔。且高丽平壤诸城,皆居陆地,去中原不远,以二国之众加之,尚不能
克,况日本僻在海隅,与中国相悬万里哉!”帝嘉纳其言。
二十三年十二月,中书传旨,议更钞用钱,宣献议曰:“原交钞所起,汉、
唐以来,皆未尝有。宋绍兴初,军饷不继,造此以诱商旅,为沿边粜买之计,比
铜钱易于赍擎,民甚便之。稍有滞碍,即用见钱,尚存古人子母相权之意。日增
月益,其法浸弊,欲求目前速效,未见良策。新钞必欲创造,用权旧钞,只是改
换名目,无金银作本称提,军国支用,不复抑损,三数年后亦如元宝矣。宋、金
之弊,足为殷鉴。铸造铜钱,又当详究。秦、汉、隋、唐、金、宋利病,著在史
策,不待缕陈。国朝废钱已久,一旦行之,功费不赀,非为远计。大抵利民权物,
其要自不妄用始,若欲济丘壑之用,非惟铸造不敷,抑亦不久自弊矣。”属桑哥
谋立尚书省,以专国柄,钱议遂罢。
二十五年,由集贤学士除行台御史中丞。时江浙行省丞相忙古台悍戾纵恣,
常虑台臣纠言其罪,而尤忌宣。一日,御史大夫与中丞出建康城,点视军船,群
御史从。有以军船载苇者,御史张谅诘之,知为行省官所使,诣扬州覆实。忙古
台盛怒,即图报复。时大夫之父,官于属郡,随被按劾。遣其党造建康,伺台中
违失,台官皆竦惧,阴往恳求自解,惟宣屹然不动。忙古台怨宣愈甚,罗织宣之
子,系扬州狱。又令建康酒务、淘金等官及录事司官以罪免者,诬告行台沮坏钱
粮,以闻于朝,必欲置宣死地。朝廷为遣官二员,置狱于行省,鞫问其事。宣及
御史六人俱就逮。既登舟,行省以军船列兵卫驱迫之,至则分异各处,不使往来。
九月朔,宣自刭于舟中。
始宣将行时,书后事缄付从子自诚,令勿启视。宣死,视其书,辞云:“触
怒大臣,诬构成罪,岂能与经断小人交口辩讼,屈膝为容于怨家之前。身为台臣,
义不受辱,当自引决,但不获以身殉国为恨耳。呜呼!天乎!实鉴此心。”且别
有公文言忙古台罪状,后得其稿,涂注勾抹,辞句难辨。前治书侍御史霍肃为叙
次其文,读者悲愤。
宣既引决,行省白于朝,以为宣知罪重自杀。前后构成其事者,郎中张斯立
也。然宣忠义节操,为世所重,闻者莫不嗟悼。延祐四年,从子自持上宣行实,
御史台以闻,制赠资善大夫、御史中丞、上护军,追封彭城郡公,谥忠宪。
○何荣祖
何荣祖,字继先,其先太原人。父瑛,金贞祐间试文法入优等,补吏,后授
明威将军,守巨鹿尹,权军器监主事。金亡,徙家广平。荣祖状貌魁伟,额有赤
文如双树,背负隆起。有相者谓曰:“子位极人臣,且寿相也。”何氏世业吏,
荣祖尤所通习,遂以吏累迁中书省掾,擢御史台都事。始折节读书,日记数千言。
阿合马方用事,置总库于其家,以收四方之利,号曰和市。监察御史范方等斥其
非,论甚力。阿合马知荣祖主其谋,奏为左右司都事以隶己。未几,御史台除治
书侍御史,升侍御史,又出为山东按察使,而阿合马莫逞其志矣。
有帖木剌思者,以贪墨为佥事李唐卿所劾。帖木剌思计无所出,适济南有上
变告者,唐卿察其妄,取讼牒焚之。帖木剌思乃摭取为辞,告唐卿纵反者,逮系
数十人。狱久不决,诏荣祖与左丞郝祯、参政耿仁杰鞫之。荣祖得其情,欲抵告
者罪。祯、仁杰议以失口乱言之罪坐之,荣祖不可。俄迁河南按察使,二执政竟
以失口乱言杖其人,而株连者俱得释,唐卿之诬遂白。平凉府言有南人二十余辈
叛归江南,安西行省欲上闻,会荣祖来为参政,止之曰:“何必上闻朝廷,此辈
去者皆人奴耳,今闻江南平,遁往求其家,移文召捕之可也。”已而逃者俱获,
果人奴也,治以本罪而付其主。其于事明决多类此。除云南行省参知政事,以母
老辞。又拜御史中丞,复出为山东东西道按察使。
时宣慰使乐实、姚演开胶州海道,有制禁戢诸人沮挠,粮舶遇暴风多漂覆。
乐实弗信,督诸漕卒偿之,搒掠惨毒,自杀者相继。按察官惧违制,莫敢言。荣
祖曰:“第言之,若朝廷见谴,吾自当之。”即草辞以奏,诏免其征。召入为尚
书参知政事。时桑哥专政,亟于理算钱谷,人受其害。荣祖请罢之,帝不从,屡
恳请不已,乃稍缓之。而畿内民苦尤甚,荣祖每以为辞。同僚曰:“上既为免诸
路,惟未及在京,可少止勿言也。”荣祖执愈坚,至于忤旨不少屈,竟不署其牍。
未逾月,而害民之弊皆闻,帝乃思荣祖言,召问所宜。荣祖请于岁终立局考校,
人以为便,立为常式,诏赐以钞万一千贯。荣祖条中外有官规程,欲矫时敝,桑
哥抑不为通。荣祖既与之异议,乃以病告,特授集贤大学士。未几,起为尚书右
丞。桑哥败,改中书右丞。奏行所定《至元新格》,请改提刑按察司为肃政廉访
司,而立监治之法。又上言:“国家用度不可不足,天下百姓不可不安。今理财
者弗顾民力之困,言治者弗图国计之大。且当用之人恒多,而得用之人恒少。要
之,省部实为根本,必择材而用之。按察司虽监临一道,其职在于除蠹弊、安斯
民,苟有弗至,则省台又当遣官体察之,庶有所益。”帝深然之。屡以老疾乞解
机务,诏免署事,惟预议中书而食其禄。寻拜昭文馆大学士,预中书省事,又加
平章政事。以水旱请罢,不允。
先是,荣祖奉旨定《大德律令》,书成已久,至是乃得请于上,诏元老大臣
聚听之。未及颁行,适子秘书少监惠没,遂归广平,卒,年七十九。赠光禄大夫、
大司徒、柱国,追封赵国公,谥文宪。
荣祖身至大官,而僦第以居,饮器用青瓷杯。中宫闻之,赐以上尊,及金五
十两、银五百两、钞二万五千贯,俾置器买宅,以旌其廉。所著书,有《大畜》
十集,又有《学易记》、《载道集》、《观物外篇》等书。
○陈思济
陈思济,字济民,柘城人也。幼读书,即晓大义,以才器见称于时辈间。世
祖在潜邸,闻其名,召之以备顾问;既即位,始建省部,俾掌敷奏。世祖以京兆
为国重镇,命廉希宪等行中书省于陕西。思济实与偕行,多所赞画。中统三年,
诏诛王文统,召廉希宪入中书,思济还,仍掌敷奏。事无巨细,悉就准绳,姚枢、
许衡皆器重之。会阿合马入省,耻其位在希宪左,每欲肆意而行,希宪守正不从。
及希宪去位,省臣晨集,掾属皆惮阿合马,莫敢前。思济独先以文牍进,阿合马
辄于希宪位署押,思济遽掩以手曰:“此非君相署位也。”阿合马怒目视之,众
为之惧,思济神色自若。除右司都事,从希宪行省山东,未几召还。至元五年,
分命中书省总百揆,御史台正百官,一时黜陟登庸,宪章程式,多出其手。迁承
务郎、同知高唐州事,以绩最闻,拜监察御史。时阿合马立尚书省,权在中书右。
思济与魏初等劾其不法,帝命近臣正之。御史各以次对,思济独厉声曰:“御史
言官也,非为辨讼设!”拂袖而出。授奉训大夫、知沁州,为政简要,不务苛察。
迁中顺大夫、同知绍兴路总管府事,承檄谳狱。桐庐有囚羸瘠将死,纵遣还家,
候期来决,囚拜请曰:“闻公名久矣,若不早决,恐终不可保。”为阅其案而释
之。转同知两浙都转运司事,胥吏侵渔,民困于赋役,悉蠲除之。调陕西汉中道
提刑按察副使,丁母忧去官。二十三年,加少中大夫、同知浙东道宣慰司事。时
浙西大水,民饥,浙东仓廪殷实,即转输以赈之,全活者众,檄上中书,奏允之。
浙东复旱,祷于名山,雨大澍,民赖以苏。两淮盐课不敷,授嘉议大夫、两淮都
转运使,奸弊尽革,商贾通行,岁课以足。擢岭北湖南道肃政廉访使,改池州路
总管。江浙行省平章也速答儿威势赫然,摘淘金户三千,括民间田亩,檄下,力
上章以止之。累迁通议大夫、佥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事。大德五年冬,以疾卒,
年七十。赠正议大夫、吏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颍川郡侯,谥文肃。
子诚袭,荫入官,拜监察御史、朝列大夫、佥广西道肃政廉访司事。
○秦长卿
秦长卿,洛阳人也。姿貌魁特,性倜傥,有大志。世祖在京兆潜藩,已闻其
名,既即位,务收揽时才,以布衣征至京师。长卿尚风节,好论事,与刘宣同在
宿卫,以气岸相高。是时尚书省立,阿合马专政,长卿上书曰:“臣愚赣,能识
阿合马,其为政擅生杀人,人畏惮之,固莫敢言,然怨毒亦已甚矣。观其禁绝异
议,杜塞忠言,其情似秦赵高;私蓄逾公家赀,觊觎非望,其事似汉董卓。《春
秋》人臣无将,请及其未发,诛之为便。”事下中书。阿合马为人便佞,善伺人
主意,又其赀足以动人,中贵人力为救解,事遂寝,然由是大恨长卿。除兴和宣
德同知铁冶事,竟诬以折阅课额数万缗,逮长卿下吏,籍其家产偿官,又使狱吏
杀之。狱吏濡纸塞其口鼻,即死。未几,王著聚徒杀阿合马。帝后悟,亦追罪之,
斩棺戮尸,并诛其子,而长卿冤终不白。
长卿从子山甫,为建康府判官,闻长卿冤状,即日弃官去,累荐不起以卒。
山甫子从龙,仕至南台治书侍御史;从德,江浙行省参知政事。
○赵与蒨
赵与蒨,字晦叔,宋宗室子,尝登进士第,为鄂州教授。至元十一年,丞相
伯颜既渡江,与蒨率其宗人之在鄂州者,诣军门上书,力陈不嗜杀人可以一天下,
且乞全其宗党。后伯颜朝京师,世祖问宋宗室之贤者,伯颜首以与蒨对。十三年
秋九月,遣使召至上京,幅巾深衣以见,言宋败亡之故,悉由误用权奸,词旨激
切,令人感动。世祖念之,即授翰林待制。朝廷立法,多所谘访,与蒨忠言谠论,
无所顾惜。进直学士,转侍讲。疏陈江南科敛急督,移括大姓,宋世丘垄暴露,
皆大臣擅易明诏所为。二十七年,京师雾四塞;明年正月甲寅,虎入南城。与蒨
又疏言权臣专正之咎,退而家居待罪。未几桑哥败,平章不忽木奏与蒨贫窭有守,
有抱负,世祖曰:“得非指权臣为虎者邪?”锡钞万三千贯,岁给其妻子衣粮。
后累迁翰林学士。其伯祖师渊,尝从朱熹学,家庭受授,具有端绪,于是与许衡
论尹洛阃奥,衡雅敬之。
与蒨既老,成宗命特官其子孟实以终养。大德七年,以疾卒。家贫无以为葬,
成宗命有司赙钞五千贯,给舟军,还葬台州之黄岩。赠通议大夫、礼部尚书、上
轻车都尉、天水郡侯,谥文简。
○姚天福
姚天福,字君祥,绛州人。父居实,避兵徙雁门。天福幼读《春秋》,通大
义。及长,以材辟怀仁丞。至元五年,诏立御史台,以天福为阁管勾,寻拜监察
御史。每廷折权臣,帝嘉其直,锡名巴儿思,谓其不畏强悍,犹虎也。仍厚赐以
旌其忠,天福曰:“臣职居抨弹,惟负爵禄是惧,敢贪厚赏,以重臣罪?”时御
史台置二大夫,纲纪无统,天福言于世祖曰:“古称一蛇九尾,首动尾随;一蛇
二首,不能寸进。今台纲不张,有一蛇二首之患。陛下不急拯之,久则紊不可理。”
帝诏玉速帖木儿及孛罗谕之,孛罗以年幼自劾。天福时按行畿内,有出使者凌民
取贿,天福乃易服间行得其状,奏戮之以徇,豪右慑服。十二年,诏罢各道按察
司,天福白大夫玉速帖木儿曰:“是司之设,所以广视听、虞非常,虑至深远,
不但绳有司而已也。”大夫骇然曰:“微公言,几失之。”夜入帝卧内,奏其言,
帝大悟,诏复立之。权臣不悦,左迁天福朝列大夫、衡州路同知,不就,起为河
东道提刑按察副使。时北鄙兵兴,转输烦急,河东民苦徭役。天福以反侧为忧,
劾执政失计,奏罢其役。征拜中顺大夫、治书侍御史。
十六年,江南既平,授嘉议大夫、淮西道按察使。淮甸当兵冲,将吏有豪猾
为民害者,悉铲除之,民大悦。转湖北道按察使,发省臣赃事数十以闻。帝以其
尝有勋劳,特原之,而流其党与,州郡称治。二十年,迁山北道按察使,其民鲜
知稼穑,天福教以树艺,皆致蕃富,民为建祠,而刻石以纪之。二十二年,入为
刑部尚书,寻出为扬州路总管。二十六年,复为淮西按察使,按巨奸一人,没其
家赀,政化大行。二十八年,桑哥败,考讯党援,平阳为多,以天福为平阳总管,
俾穷治其事。俄拜甘肃行省参知政事,以母老辞。三十一年,授陕西汉中道肃政
廉访使,寻除真定路总管。真定驿传之需,多为民害,天福更议措置之方,使不
扰民,宪长争之。省臣以其事闻,诏从之,颁其制为天下式。大德二年,授江西
行省参政,以疾辞。四年,拜参知政事、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畿甸大治。
后之尹京者,以天福为称首。六年,以疾卒,年七十三。
初,天福拜御史时,其母戒之曰:“古称公尔忘私,委质为臣,当罄所衷,
以塞其职,勿以未亡人为恤,俾吾追踪陵母,死之日犹生之年也。”天福亦请于
宪府曰:“监察责当言路,有犯无隐,苟获谴,乞不为亲累。”或以闻,帝叹曰:
“巴儿思母子虽生今世,其义烈之言当于古人中求之。”
子祖舜,秘书监著作郎;侃,内藏库副使。
○许国祯
许国祯,字进之,绛州曲沃人也。祖济,金绛州节度使。父日严,荣州节度
判官。皆业医。国祯博通经史,尤精医术。金乱,避地嵩州永宁县。河南平,归
寓太原。世祖在潜邸,国祯以医征至翰海,留守掌医药。庄圣太后有疾,国祯治
之,刻期而愈,乃张晏赐坐。太后时年五十三,遂以白金铤如年数赐之。伯撒王
妃病目,治者针误损其明。世祖怒,欲坐以死罪,国祯从容谏曰:“罪固当死,
然原其情乃恐怖失次所致。即诛之,后谁敢复进?”世祖意解,且奖之曰:“国
祯之直,可作谏官。”宗王昔班屡请以国祯隶帐下,世祖重违其请,将遣之,辞
曰:“国祯蒙恩拔擢,誓尽心以报,不敢易所事。”乃不果遣。世祖过饮马湩,
得足疾,国祯进药味苦,却不服,国祯曰:“古人有言: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
逆耳利于行。”已而足疾再作,召国祯入视,世祖曰:“不听汝言,果困斯疾。”
对曰:“良药苦口既知之矣,忠言逆耳愿留意焉。”世祖大悦,以七宝马鞍赐之。
宪宗三年癸丑,从征云南,机密皆得参与,朝夕未尝离左右。或在告,帝辄
为之不悦。九年己未,世祖帅师围鄂州,获宋人数百族,诸将欲尽坑之,国祯力
请止诛其凶暴,余皆获免。及师还,招降民数十万口,疲饿颠仆者满道,国祯白
发蔡州军储粮赈之,全活甚众。世祖即位,录前劳,授荣禄大夫、提点太医院事,
赐金符。至元三年,改授金虎符。十二年,迁礼部尚书。国祯尝上疏言:慎财赋、
禁服色、明法律、严武备、设谏官、均卫兵、建学校、立朝仪,事多施行。凡所
荐引,皆知名士,士亦归重之。帝与近臣言及勋旧大臣,因谓国祯曰:“朕昔出
征,同履艰难者,惟卿数人在尔。”遂拜集贤大学士,进阶光禄大夫。每进见,
帝呼为许光禄而不名,由是内外诸王大臣皆以许光禄呼之。升翰林集贤大学士。
卒年七十六。时大臣非有勋德为帝所知者,罕得赠谥,特赠国祯金紫光禄大夫,
谥忠宪,人以为荣。后加赠推诚广德协恭翊亮功臣、翰林学士承旨、上柱国,追
封蓟国公。
初,国祯母韩氏,亦以能医侍庄圣太后,又善调和食味,称旨,凡四方所献
珍膳旨酒,皆命掌之。太后闵其劳,赐以真定宅一区,岁给衣廪终身,国祯由是
家焉。子扆。
扆字君黼,一名忽鲁火孙,从其父国祯事世祖于潜邸,进退庄重,世祖喜之,
赐今名。俾从许衡学,入备宿卫,忠慎小心。尝因事忤旨,欲罪之,帝后悔,谓
近侍帖哥曰:“朕欲罪忽鲁火孙,汝何不言?汝二人自今结为兄弟,有所谴责,
则更相进谏。”乃置金酒中,赐二人饮,以为盟。时裕宗居东宫,帝又谕忽鲁火
孙曰:“若太子罪汝,将谁谏耶?”遂命东宫臣庆山奴亦同饮金酒。俄除礼部尚
书、提点太医院事,赐日月龙凤纹绮衣二袭。每外国使至,必命与之语,辞理明
辨,莫不倾服。改尚医太监。帝尝命画工写其像赐之。转正议大夫,仍提点太医
院事。
有窃大安阁礼神之币者,将诛之,群臣莫敢言,忽鲁火孙独谏曰:“敬神,
善事也。因置人于死地,臣恐神不享所祭。”帝即命释之。忽鲁火孙与丞相安童
善,国政多所赞益,桑哥忌之,数谮于上,帝不之信。桑哥败,系于左掖门,帝
命忽鲁火孙往唾其面,辞不可,帝称其仁厚,赐以白玉带。且谕之曰:“以汝明
洁无瑕,有类此玉,故以赐汝也。”成宗即位,迁中书右丞,行太常卿。力辞,
乃命以中书右丞署太常事。俄改陕西行中书省右丞。时关中饥,议发仓粟赈之,
同列以未得请于朝不可,忽鲁火孙曰:“民为邦本,今饥馁如此,若俟命下,无
及矣。擅发之罪,吾当独任之,不以累公等。”遂大发粟,不数日命亦下。明年
旱,祷于终南山而雨,岁以大熟,民皆画像祀之。
忽鲁火孙不事生业,田宅皆上所赐。有足疾,不能行,仁宗以为先朝老臣,
特敕乘小舆入禁中,访以旧事。后足益弱,不可出,每国有大政,诏使近侍即其
家问之。特授荣禄大夫、大司徒,食其禄终身。赠推忠守正佐理功臣、光禄大夫、
陕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柱国,追封赵国公,谥僖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