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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十九 载记第十九_晋书_在线二十五史查询


卷一百十九 载记第十九

◎姚泓
姚泓,字元子,兴之长子也。孝友宽和,而无经世之用,又多疾病,兴将以
为嗣而疑焉。久之,乃立为太子。兴每征伐巡游,常留总后事。博学善谈论,尤
好诗咏。尚书王尚、黄门郎段章、尚书郎富允文以儒术侍讲,胡义周、夏侯稚以
文章游集。时尚书王敏、右丞郭播以刑政过宽,议欲峻制,泓曰:“人情挫辱,
则壮厉之心生;政教烦苛,则苟免之行立。上之化下,如风靡草。君等参赞朝化,
弘昭政轨,不务仁恕之道,惟欲严法酷刑,岂是安上驭下之理乎!”敏等遂止。
泓受经于博士淳于岐。岐病,泓亲诣省疾,拜于床下。自是公侯见师傅皆拜焉。
兴之如平凉也,冯翊人刘厥聚众数千,据万年以叛。泓遣镇军彭白狼率东宫
禁兵讨之,斩厥,赦其余党。诸将咸劝泓曰:“殿下神算电发,荡平丑逆,宜露
布表言,广其首级,以慰远近之情。”泓曰:“主上委吾后事,使式遏寇逆。吾
绥御失和,以长奸寇,方当引咎责躬,归罪行间,安敢过自矜诞,以重罪责乎!”
其右仆射韦华闻而谓河南太守慕容筑曰:“皇太子实有恭惠之德,社稷之福也。”
其弟弼有夺嫡之谋,泓恩抚如初,未尝见于色。姚绍每为弼羽翼,泓亦推心宗事,
弗以为嫌。及僣立,任绍以兵权,绍亦感而归诚,卒守其忠烈。其明识宽裕,皆
此类也。
兴既死,秘不发丧。南阳公姚愔及大将军尹元等谋为乱,泓皆诛之。命其齐
公姚恢杀安定太守吕超,恢久乃诛之。泓疑恢有阴谋,恢自是怀贰,阴聚兵甲焉。
泓发丧,以义熙十二年僣即帝位,大赦殊死已下,改元永和,庐于谘议堂。既葬,
乃亲庶政,内外百僚增位一等,令文武各尽直言,政有不便于时,事有光益宗庙
者,极言勿有所讳。
初,兴徙李闰羌三千家于安定,寻徙新支。至是,羌酋党容率所部叛还,遣
抚军姚赞讨之。容降,徙其豪右数百户于长安,余遣还李闰。北地太守毛雍据赵
氏坞以叛于泓,姚绍讨擒之。姚宣时镇李闰,未知雍败,遣部将姚佛生等来卫长
安。众既发,宣参军韦宗奸谄好乱,说宣曰:“主上初立,威化末著,勃勃强盛,
侵害必深,本朝之难未可弭也。殿下居维城之任,宜深虑之。邢望地形险固,总
三方之要,若能据之,虚心抚御,非但克固维城,亦霸王之业也。”宣乃率户三
万八千,弃李闰,南保邢望。宣既南移,诸羌据李闰以叛,绍进讨破之。宣诣绍
归罪,绍怒杀之。初,宣在邢望,泓遣姚佛生谕宣,佛生遂赞成宣计。绍数其罪,
又戮之。
泓下书,士卒死王事,赠以爵位,永复其家。将封宫臣十六人五等子男,姚
赞谏曰:“东宫文武,自当有守忠之诚,未有赫然之效,何受封之多乎?”泓曰:
“悬爵于朝,所以惩劝来效,标明盛德。元子遭家不造,与宫臣同此百忧,独享
其福,得不愧于心乎!”赞默然。姚绍进曰:“陛下不忘报德,封之是也,古者
敬其事,命之以始,可须来春,然后议之。”乃止。并州、定阳、贰城胡数万落
叛泓,入于平阳,攻立义姚成都于匈奴堡,推匈奴曹弘为大单于,所在残掠。征
东姚懿自蒲坂讨弘,战于平阳,大破之,执弘,送于长安,徙其豪右万五千落于
雍州。
仇池公杨盛攻陷祁山,执建节王总,遂逼秦州。泓遣后将军姚平救之,盛引
退。姚嵩与平追盛及于竹岭,姚赞率陇西太守姚秦都、略阳太守王焕以禁兵赴之。
赞至清水,嵩为盛所败,嵩及秦都、王焕皆战死。赞至秦州,退还仇池。先是,
天水冀县石鼓鸣,声闻数百里,野雉皆雊。秦州地震者三十二,殷殷有声者八,
山崩舍坏,咸以为不祥。及嵩将出,群僚固谏止之。嵩曰:“若有不祥,此乃命
也,安所逃乎!”遂及于难。识者以为秦州泓之故乡,将灭之征也。
赫连勃勃攻陷阴密,执秦州刺史姚军都,坑将士五千余人。军都瞋目厉声
数勃勃残忍之罪,不为之屈,勃勃怒而杀之。勃勃既克阴密,进兵侵雍,岭北杂
户悉奔五将山。征北姚恢弃安定,率户五千奔新平,安定人胡俨、华韬等率众距
恢,恢单骑归长安。立节弥姐成、建武裴岐为俨所杀,镇西姚谌委镇东走。勃勃
遂据雍,抄掠郿城。姚绍及征虏尹昭、镇军姚洽等率步骑五万讨勃勃,姚恢以精
骑一万继之。军次横水,勃勃退保安定,胡俨闭门距之,杀鲜卑数千人,据安定
以降。绍进兵蹑勃勃,战于马鞍坂,败之,追至朝那,不及而还。
杨盛遣兄子倦入寇长蛇。平阳氐苟渴聚众千余,据五丈原以叛,遣镇远姚万、
恢武姚难讨之,为渴所败。姚谌讨渴,擒之。泓使辅国敛曼嵬、前将军姚光儿讨
杨倦于陈仓,倦奔于散关。勃勃遣兄子提南侵池阳,车骑姚裕、前将军彭白狼、
建义蛇玄距却之。
寻而晋太尉刘裕总大军伐泓,次于彭城,遣冠军将军檀道济、龙骧将军王镇
恶入自淮、肥,攻漆丘、项城,将军沈林子自汴入河,攻仓垣。泓将王苟生以漆
丘降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降道济,王师遂入颍口,所至多降服。惟新蔡太
守董遵固守不降,道济攻破之,缚遵而致诸军门。遵厉色曰:“古之王者伐国,
待士以礼。君奈何以不义行师,待国土以非礼乎。”道济怒杀之。姚绍闻王师之
至,还长安,言于泓曰:“晋师已过许昌,豫州、安定孤远,卒难救卫,宜迁诸
镇户内实京畿,可得精兵十万,足以横行天下。假使二寇交侵,无深害也。如其
不尔,晋侵豫州,勃勃寇安定者,将若之何!事机已至,宜在速决。”其左仆射
梁喜曰:“齐公恢雄勇有威名,为岭北所惮,镇人已与勃勃深仇,理应守死无贰,
勃勃终不能弃安定远寇京畿。若无安定,虏马必及于郿、雍。今关中兵马足距晋
师,岂可未有忧危先自削损也。”泓从之。吏部郎懿横密言于泓曰:“齐公恢于
广平之难有忠勋于陛下,自陛下龙飞绍统,未有殊赏以答其意。今外则致之死地,
内则不豫朝权,安定人自以孤危逼寇,欲思南迁者十室而九,若拥精兵四万,鼓
行而向京师,得不为社稷之累乎!宜征还朝廷,以慰其心。”泓曰:“恢若怀不
逞之心,征之适所以速祸耳。”又不从。
王师至成皋,征南姚洸时镇洛阳,驰使请救。泓遣越骑校尉阎生率骑三千以
赴之,武卫姚益男将步卒一万助守洛阳,又遣征东、并州牧姚懿南屯陕津为之声
援。洸部将赵玄说洸曰:“今寇逼已深,百姓骇惧,众寡势殊,难以应敌。宜摄
诸戍兵士,固守金墉,以待京师之援,不可出战。如脱不捷,大事去矣。金墉既
固,师无损败,吴寇终不敢越金墉而西。困之于坚城之下,可以坐制其弊。”时
洸司马姚禹潜通于道济,主簿阎恢、杨虔等皆禹之党,嫉玄忠诚,咸共毁之,固
劝洸出战。洸从之,乃遣玄率精兵千余南守柏谷坞,广武石无讳东戍巩城,以距
王师。玄泣谓洸曰:“玄受三帝重恩,所守正死耳。但明公不用忠臣之言,为奸
孽所误,后必悔之,但无及耳。”会阳城及成皋、荥阳、武牢诸城悉降,道济等
长驱而至。无讳至石关,奔还。玄与晋将毛德祖战于柏谷,以众寡而败,被疮十
余,据地大呼,玄司马骞鉴冒刃抱玄而泣,玄曰:“吾疮已重,君宜速去。”鉴
曰:“若将军不济,当与俱死,去将安之!”皆死于阵。姚禹逾城奔于王师。道
济进至洛阳、洸惧,遂降。时阎生至新安,益男至湖城,会洛阳已没,遂留屯不
进。
姚懿崄薄,惑于信受,其司马孙畅奸巧倾佞,好乱乐祸,劝懿袭长安,诛姚
绍,废泓自立。懿纳之,乃引兵至陕津,散谷以赐河北夷夏,欲虚损国储,招引
和戎诸羌,树已私惠。懿左常侍张敞、侍郎左雅固谏懿曰:“殿下以母弟之亲,
居分陕之重,安危休戚,与国共之。汉有七国之难,实赖梁王。今吴寇内侵,四
州倾没,西虏扰边,秦、凉覆败,朝廷之危有同累卵,正是诸侯勤王之日。谷者,
国之本也,而今散之。若朝廷问殿下者,将何辞以报?”懿怒,笞而杀之。泓闻
之,召姚绍等密谋于朝堂。绍曰:“懿性识鄙近,从物推移,造成此事,惟当孙
畅耳。但驰使征畅,遣抚军赞据陕城,臣向潼关为诸军节度,若畅奉诏而至者,
臣当遣懿率河东见兵共平吴寇。如其逆衅已成,违距诏敕者,当明其罪于天下,
声鼓以击之。”泓曰:“叔父之言,社稷之计也。”于是遣姚赞及冠军司马国璠、
建义蛇玄屯陕津,武卫姚驴屯潼关。
懿遂举兵僣号,传檄州郡,欲运匈奴堡谷以给镇人。宁东姚成都距之,懿乃
卑辞招诱,深自结托,送佩刀为誓,成都送以呈泓。懿又遣骁骑王国率甲士数百
攻成都,成都擒国,囚之,遣让懿曰:“明公以母弟之亲,受推毂之寄,今社稷
之危若缀旒然,宜恭恪忧勤,匡辅王室。而更包藏奸宄,谋危宗庙,三祖之灵岂
安公乎!此镇之粮,一方所寄,镇人何功,而欲给之!王国为蛇画足,国之罪人,
已就囚执,听诏而戮之。成都方纠合义众,以惩明公之罪,复须大兵悉集,当与
明公会于河上。”乃宣告诸城,勉以忠义,厉兵秣马,征发义租。河东之兵无诣
懿者,懿深患之。临晋数千户叛应懿。姚绍济自薄津,击临晋叛户,大破之,懿
等震惧。镇人安定郭纯、王奴等率众围懿。绍入于蒲坂,执懿囚之,诛孙畅等。
泓以内外离叛,王师渐逼,岁旦朝群臣于其前殿,凄然流涕,群臣皆泣。时
征北姚恢率安定镇户三万八千,焚烧室宇,以车为方阵,自北雍州趣长安,自称
大都督、建义大将军,移檄州郡,欲除君侧之恶。扬威姜纪率众奔之。建节彭完
都闻恢将至,弃阴密,奔还长安。恢至新支,姜纪说恢曰:“国家重将在东,京
师空虚,公可轻兵径袭,事必克矣。”恢不从,乃南攻郿城。镇西姚谌为恢所败,
恢军势弥盛,长安大震。泓驰使征绍,遣姚裕及辅国胡翼度屯于沣西。扶风太守
姚隽、安夷护军姚墨蠡、建威姚娥都、扬威彭蚝皆惧而降恢。恢舅苟和时为立节
将军,守忠不贰,泓召而谓之曰:“众人咸怀去就,卿何能自安邪?”和曰:
“若天纵妖贼,得肆其逆节者,舅甥之理,不待奔驰而加亲。如其罪极逆销,天
盈其罚者,守忠执志,臣之体也。违亲叛君,臣之所耻。”泓善其忠恕,加金章
紫绶。姚绍率轻骑先赴难,使姚洽、司马国璠将步卒三万赴长安。恢从曲牢进屯
杜成,绍与恢相持于灵台。姚赞闻恢渐逼,留宁朔尹雅为弘农太守,守潼关,率
诸军还长安。泓谢赞曰:“元子不能崇明德义,导率群下,致祸起萧墙,变自同
气,既上负祖宗,亦无颜见诸父。懿始构逆灭亡,恢复拥众内叛,将若之何?”
赞曰:“懿等所以敢称兵内侮者,谅由臣等轻弱,无防遏之方故也。”因攘袂大
泣曰:“臣与大将军不灭此贼,终不持面复见陛下!”泓于是班赐军士而遣之。
恢众见诸军悉集,咸惧而思善,其将齐黄等弃恢而降。恢进军逼绍,赞自后要击,
大破之,杀恢及其三弟。泓哭之悲恸,葬以公礼。
至是,王镇恶至宜阳。毛德祖攻弘农太守尹雅于蠡城,众溃,德祖使骑追获
之,既而杀晋守者奔固潼关。
檀道济、沈林子攻拔襄邑堡,建威薛帛奔河东。道济白陕北渡,攻蒲坂,使
将军苟卓攻匈奴堡,为泓宁东姚成都所败。泓遣姚驴救蒲坂,胡翼度据潼关。泓
进绍太宰、大将军、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铖,改封鲁公,侍中、司隶、
宗正、节录并如故,朝之大政皆往决焉。绍固辞,弗许。于是遣绍率武卫姚鸾等
步骑五万,距王师于潼关。姚驴与并州刺史尹昭为表里之势,夹攻道济。道济深
壁不战,沈林子说道济曰:“今蒲坂城坚池浚,非可卒克,攻之伤众,守之引日,
不如弃之,先事潼关。潼关天限,形胜之地,镇恶孤军,势危力寡,若使姚绍据
之,则难图矣。如克潼关,绍可不战而服。”道济从之,乃弃蒲坂,南向潼关。
姚赞率禁兵七千,自渭北而东,进据蒲津。刘裕使沈田子及傅弘之率众万余人入
上洛,所在多委城镇奔长安。田子等进及青泥,姚绍方阵而前,以距道济。道济
固垒不战,绍乃攻其西营,不克,遂以大众逼之。道济率王敬、沈林子等逆冲绍
军,将士惊散,引还定城。绍留姚鸾守险,绝道济粮道。
时裕别将姚珍入自子午,窦霸入自洛谷,众各数千人。泓遣姚万距霸,姚彊
距珍。姚鸾遣将尹雅与道济司马徐琰于潼关南,为琰所获,送之刘裕。裕以雅前
叛,欲杀之。雅曰:“前活本在望外,今死宁不甘心。明公将以大义平天下,岂
可使秦无守信之臣乎!”裕嘉而免之。
泓遣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于尧柳,以备田子。姚绍谓诸将曰:“道济等远
来送死,众旅不多,婴垒自固者,正欲旷日持久,以待继援耳。吾欲分军还据阌
乡,以绝其粮运,不至一月,道济之首可悬之麾下矣。济等既没,裕计自沮。”
诸将咸以为然。其将胡翼度曰:“军势宜集不可以分,若偏师不利,人心骇惧,
胡可以战!”绍乃止。薛帛据河曲以叛。绍分道置诸军为掎角之势,遣辅国胡翼
度据东原,武卫姚鸾营于大路,与晋军相接。沈林子简精锐衔枚夜袭之,鸾众溃
战死,士卒死者九千余人。
姚赞屯于河上,遣恢武姚难运蒲坂谷以给其军,至香城,为王师所败。时泓
遣姚谌守尧柳,姚和都讨薛帛于河东,闻王师要难,乃兼道赴救,未至而难败,
固破裕裨将于河曲,遂屯蒲坂。姚赞为林子所败,单马奔定城。绍遣左长史姚洽
及姚墨蠡等率骑三千屯于河北之九原,欲绝道济诸县租输。洽辞曰:“夫小敌之
坚,大敌之擒。今兵众单弱,而远在河外,虽明公神武,然鞭短势殊,恐无所及。”
绍不听。沈林子率众八千,耍洽于河上,洽战死,众皆没。绍闻洽等败,忿恚发
病,托姚赞以后事,使姚难屯关西,绍呕血而死。
泓以晋师之逼,遣使乞师于魏。魏遣司徒、南平公拔拔嵩,正直将军、安平
公乙旃眷,进据河内,游击将军王洛生屯于河东,为泓声援。
刘裕次于陕城,遣沈林子率精兵万余,越山开道,会沈田子等于青泥,将攻
尧柳。泓使姚裕率步骑八千距之,泓躬将大众继发。裕为田子所败,泓退次于灞
上,关中郡县多潜通于王师。刘裕至潼关,遣将军朱超石、徐猗之会薛帛于河北,
以攻蒲坂。姚赞距裕于关西,姚难屯于香城。裕遣王镇恶、王敬自秋社西渡渭,
以逼难军。镇东姚璞及姚和都击败猗之等于蒲坂,猗之遇害,超石弃其众奔于潼
关。姚赞遣司马休之及司马国璠自轵关向河内,引魏军以蹑裕后。姚难既为镇恶
所逼,引师而西。时大霖雨,渭水泛溢,赞等不得北渡。镇恶水陆兼进,追及姚
难。泓自灞上还军,次于石桥以援之。赞退屯郑城。镇北姚彊率郡人数千,与姚
难阵于泾上,以距镇恶。镇恶遣毛德祖击彊,大败,彊战死,难遁还长安。
刘裕进据郑城。泓使姚裕、尚书庞统屯兵宫中,姚洸屯于沣西,尚书姚白瓜
徙四军杂户入长安,姚丕守渭桥,胡翼度屯石积,姚赞屯霸东,泓军于逍遥园。
镇恶夹渭进兵,破姚丕于渭桥。泓自逍遥园赴之,逼水地狭,因丕之败,遂相践
而退。姚谌及前军姚烈、左卫姚宝安、散骑王帛、建武姚进、扬威姚蚝、尚书右
丞孙玄等皆死于阵,泓单马还宫。镇恶入自平朔门,泓与姚裕等数百骑出奔于石
桥。赞闻泓之败也,召将士告之,众皆以刀击地,攘袂大泣。胡翼度先与刘裕阴
通,是日弃众奔裕。赞夜率诸军,将会泓于石桥,王师已固诸门,赞军不得入,
众皆惊散。
泓计无所出,谋欲降于裕。其子佛念,年十一,谓泓曰:“晋人将逞其欲,
终必不全,愿自裁决。”泓怃然不答。佛念遂登宫墙自投而死。泓将妻子诣垒门
而降。赞率宗室子弟百余人亦降于裕,裕尽杀之,余宗迁于江南。送泓于建康市
斩之,时年三十,在位二年。建康百里之内,草木皆燋死焉。
姚苌以孝武太元九年僣立,至泓三世,以安帝义熙十三年而灭,凡三十二年。
史臣曰:自长江徙御,化龙创业,巨寇乘机而未宁,戎马交驰而不息,晦重
氛于六漠,鼓洪流于八际,天未厌乱,凶旅实繁。弋仲越自金方,言归石氏,抗
直词于暴主,阐忠训于危朝,贻厥之谋,在乎归顺,鸣哀之义,有足称焉。景国
弱岁英奇,见方孙策,详其干识,无忝斯言,遂践迷途,良可悲矣!
景茂因仲襄之绪,蹑苻亡之会,啸命群豪,恢弘霸业,假容冲之锐,俯定函、
秦;挫雷恶之锋,载宁东北。在兹奸略,实冠凶徒。列树而表新营,虽云效绩;
荐棘而陵旧主,何其不仁!安枕而终,斯为幸也。
子略克摧勍敌,荷成先构,虚襟访道,侧席求贤,敦友弟以睦其亲,明赏罚
以临其下,英髦尽节,爪牙毕命。取汾、绛,陷许、洛,款僣燕而藩伪蜀,夷陇
右而静河西,俗阜年丰,远安迩辑,虽楚庄、秦穆何以加焉!既而逞志矜功,弗
虞后患。委凉都于秃发,授朔方于赫连,专己生灾,边城继陷,距谏招祸,萧墙
屡发,战无宁岁,人有危心。岂宜骋彼雄图,被深恩于介士;翻崇诡说,加殊礼
于桑门!当有为之时,肄无为之业,丽衣腴食,殆将万数,析实谈空,靡然成俗。
夫以汉朝殷广,犹鄙鸿都之费;况乎伪境日侵,宁堪永贵之役!储用殚竭,山林
有税,政荒威挫,职是之由,坐致沦胥,非天丧也。
元子以庸懦之质,属倾扰之余,内难方殷,外御斯辍。王师杖顺,弭节而下
长安;凶嗣失图,系组而降轵道。物极则反,抑斯之谓欤!
赞曰:弋仲刚烈,终表奇节。襄实英果,苌惟奸杰。兴始崇构,泓遂摧灭。
贻诫将来,无践危辙。